天色微亮,一间土房渐渐的显露出来。这房子一看就有年头了,土墙爷爷脸上的坑洼不平宣示了它的高龄,窗户纸这姑娘思想开放,和大风私奔了,房顶上的几根稻草少爷任性的在那一瘫,夏天不肯挡雨,冬天不肯挡风,只有烟囱弟弟还勤勤恳恳的工作着,给这破旧不堪的土屋添了些生气。
栓柱已为一家人准备好早饭,掺了灰菜的窝窝头可以说是顿美味,他捡了一个放到碗里,将其余的放在早已被虫子入侵了的盖帘上。端了碗,他轻轻的推开了东屋的门。
在东屋住着的是栓柱疯了的娘,几年前他娘因为生活条件过于穷苦,又要抚养八个孩子,身体和心理倍受压力和折磨,精神开始变得不正常,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了身为长子的栓柱身上。“娘,吃早饭啦!”栓柱轻轻的唤着。 他娘不理他,只是怔怔的对着墙壁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叨咕,一会儿比划。栓柱把碗放到炕边,叹了口气出去了。 他又端了盖帘走进西屋,两个年龄小的弟弟还懒在炕上,听见栓柱进来泥鳅打滚般的忙从炕上爬起来,一抬眼,只见拴柱拎着个炉钩子站在炕边,气的胸腔上下起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们啊……唉!"扔下炉钩子转头出去叫早起在外面忙活的爹和其他弟妹们回屋吃饭。一家人围着唯一的一张炕桌啃着窝窝头,一如既往的沉默。
“我上学去了。”三口两口吃完了早饭的栓柱小心翼翼的背起了挎包。这个挎包是他爹在抗战时期背在身边的,原本军绿色的包在时光的洗练下褪了颜色,但却依然结实,依然凝聚着老一辈人的战斗精神。挎包里没装什么东西,但却很沉很沉,栓柱背上它也背上了责任。
栓柱他爹没有什么别的追求,但就是笃定信念要供几个孩子读书。每季度学生的学费是一元,但这一元的学费对栓柱家的开支来说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拿不起,也放不下。栓柱也想去上学,在他心里那是个神圣的地方,那有老师,有同学,有朗朗的读书声,那能让人获取知识,最重要的是那能让人改变命运。 为了上学,栓柱做出了自己的努力。秋收时,栓柱到生产大队去参加劳动挣工分。队里按劳动量计工分,工分累积够了就可以换一定的粮柴。他每天披星去,戴月归,白天掰玉米,晚上装车,忙完一整天回家时已是疲惫不堪。几天下来,手腕已有了紫色的淤痕,脚背也已浮肿,上半身和下半身仿佛分了家,躺在炕上翻个身都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可栓柱心里高兴,他知道自己的每一点努力都在给自己上学铺路。 栓柱梦想成真了,辛苦劳动半个月,拿了工分换了七十斤柴禾,上学的钱凑够了。学校离家有三十里路,路程远而且极不好走,但栓柱感觉走在这条路上步伐很是轻盈。
如今栓柱上学已经三年了,走在上学的路上,他想起老师说过下个月公社里要到中学单位招工人,说不定自已能趁这个机会找到工作,以后挣的钱多了,可以给妈妈买药,可以填补家用。可要是没被选中呢?不,一定会被选中的,想到这,他握了握拳头,感觉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日头升起来,映照着天边的云彩,散射出绮丽的光芒。远远的听见学校打铃用的那口老钟敦实的声响,他加快了脚步,追逐梦想,追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