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愤怒

美国一座被屠杀犹太人的纪念碑上,神父马丁的话是人们集体忏悔的警世之言:“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还是不说话;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字里行间,那压抑心扉的话语证明,人们缺少一种力量,一种叫作愤怒的力量。重温孤立无援时的那份心痛与悔恨,我们能不呼唤愤怒吗?

每个人都有一个爆破点,愤怒会在引燃之后喷薄而出。每个人都有愤怒的权利。当高洁之士奉守出淤泥而不染的节操,却一再受泥淖侵扰时,愤怒呼之欲出;当桀骜之士身陷“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处境时,“安能为五斗米折腰”的愤怒横空出世。即便最不可能愤怒如林庚者,也曾呼唤过愤怒。他是在江南烟雨中且行且吟的诗人,淡定的目光温一壶华夏文明的花雕,他是“清华四剑客”儒雅风流人物中的一位;他是躬耕学术,萧然自远于凡尘的长者。但在历史的烽烟里,我看见他的眉头一皱再皱。面对反动派的殷勤邀约,矢志追求完美的诗人喉头涌动着一股炽热的愤怒气流,正是他呼唤起的愤怒让他冲破思想樊篱,不顾任何打压风险,一次次地守护了自己清净无尘的品格,为时代留存了一脉异音。是愤怒让柔弱谦和的学者屹立成侠者、勇者。“建安风骨,盛唐气象;少年精神,布衣情怀”的评价里,我看见一个年轻的符号若隐若现,那是一份对愤怒的呼唤!

朝廷特务在苏州逮捕东林党人时,柔婉的苏州百姓呼唤起愤怒的屏障,这拳拳赤子之心感召了多少中华儿女;吴国灭越后,勾践在人生的逆水行舟中呼唤愤怒,化作卧薪尝胆的意志;国无御敌之兵、无充饷之银的忧患挥之不去,林则徐呼唤愤怒,为国人树立起虎门销烟的意志与气节……为自身品格纯良而与世俗污浊抗争,愤怒是坚强的支柱;为世间正义而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愤怒是锋利的宝剑;为高远志向和事业而知耻勇进,愤怒是催熟的春风。

其实又何止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不曾为自己的尊严而愤怒,那只能算是生物之群,奴隶之邦!当日本侵略者蹂躏我中华大地,是群情激奋的中国百姓用大刀锄头死死钩住他们前进的步伐;当日本侵略者叫嚣着中华民族将如蝼蚁般灭亡,是前仆后继的战士用鲜血印下梅花的誓言;当日本侵略者企图用肮脏的刀刃奴化这个民族,是漫舞长空的“还我河山”坚定地让自尊自爱的思想在严寒中绽放……长江和黄河在咆哮,中国在愤怒。泪眼望穿那段历史,胜利的号角吹响时,最撼动人心的莫过于那举国上下的愤怒。这是一个民族精神的昭示,一个国家尊严的圣洁所在。

当然,我们也不能不提到,多少人因个人利益而愤怒,结果昏了头脑,铸下大错。由此可见,愤怒是一种力量,它的结果只在于我们愤怒的方向。让它用于正义事业、正当目的,它将推动积极的进程,如果目的不正,用于个人恩怨或报复打击,就可能酿成大祸。所以,要想让我们的愤怒成为积极的力量,要想让我们的愤怒为人所承认,我们应当培养高尚的品德,充满正义感的心灵,法制观念,学会愤怒时也能清醒地掌握尺度,控制自己的行为。

让人生充满忏悔,怎比让忏悔之意合成一记时代强音--呼唤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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