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水一样流过的日子

不记得是什麽时候了,我发现我很容易感动,看到朋友的笑脸,听到熟悉的歌曲,想起曾有的小事,看到初绽的花苞……我感动,像一个小女生一样的,在内心深处泛起叠叠涟漪,很久很久都无法释怀,后来才知道,其实学会感动也是那麽不容易的一课,于是我可以为我的感动而感到欣慰了。

马丽华曾站在披着厚厚的积雪的高大的唐古拉山上说“我注定是一个做不成大事的人,因为,我太容易感动了!”

有很多东西,它会在消失了之后给你的心中留下深深的痕迹,或许疼痛不堪,或许甜蜜温馨,没有区别的,是我们的曾经,是我们曾经的生命,足够了,那朵即将开放的花苞,在昨天还在想象它开放之后的芬芳与娇容,就是今天的那不过两分钟的雷阵雨后,它静静地落在了花根处,依然静静地,带着亮亮的水滴,于是我感动,感动于它不曾绽放的生命,感动于它带给我的那一份感伤。

记得那是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美炸的时候,我正式踏进小学一年级的大门,听说有前去的记者死在了那里,那时的我就想,我要当一名记者,而且是一名战地记者。我厌倦一天到晚铺天盖地的习卷,我厌倦无时无刻不在耳旁重复的叮咛,我厌倦无处不在的压力与重负,我渴望的是因一种豪气而解脱的甜蜜,于是我不敢说那是一种高尚,我只能说,我被那些长眠于自己工作带来的结束的人们所感动了。做一名战地记者,让内心的勇敢与生理上的恐惧相拼搏,让生命像一缕青烟,看得见抓不着,让我看到苦难中的人们告诉他们一切都会过去,让我来感受那种深深的绝望与无助,在无望与绝望中,学会自救,学会坚强。一直都记得鲁迅告诉我们的那句话:“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直视淋漓的鲜血。”那种感动是撕裂心肺而后快的。

曾经写过东西说是很崇尚死亡的,感觉到死亡是一种精神的最高境界,用肢体以外的某种不为活着的我们所知的功能去重新审度这个世界,会发现很多不同的事物和不同的哲学,我不知道是什麽,因为,我还活着。会用笔去写一个人生命的消逝,会用想象去完整那个人死去后的种种,都是真实的,都是不可信的,都是在做同样可以感动自己的东西,做出来的感动,有些时候让人感到可耻。

在哪里会突然地遇到什麽人,他在人群中叫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我看着他,我努力的回忆,直到我放弃,他不知道我忘记了他,他滔滔地说什麽时候有时间大家一起聚聚,我点头称是,他笑着说我一点都没变,我不知他指的是和什麽时候的我来比,因为我忘记了他是什麽时空中的我的朋友。看着车进站了,他回头看站牌才发现已经做过了一站,慌忙下车前匆匆地大声地对我说,记得联络,我微笑答应,但我知道我无法兑现,车门又关上,车厢中人少了好多,可能是因为刚刚他下车时大声地说话,很多人看向我这边,一时使得我不知所措,我发现我触及到的目光都会很快地逃避开,于是我望向窗外那黑洞洞的隧道。那个时候我感动了,我感动于一个我已经忘记的人仍然记得我,感动的自责,却无能为力。

听到了一首歌,声音很小,断断续续,在午夜时分,我感动了;因为那首歌叫作《我等你》,看到一句曾经信手写在纸上的一句话,我感动了,因为那句话说“很深很深的友谊中有爱情的成分”;看了一封信,我感动了,因为那是一个朋友在向我诉说她心中的“爱情”;猛然抬头,看到小花猫蜷成一团睡在我脚边的地板上,我感动了,因为那是一种信任,不是语言,是一种纯粹的心灵沟通;看到我所有的诉说,我感动了,因为我感动于自己的感动。

感动在我来说,就是这麽简单,平静的湖面上淡淡的水纹,不再要求腥风血雨,只要平淡如水,只要心静如磐,活着,笑了,就这样。

猛地抬头间,才知日子水一样哗哗地稍纵即逝!

闽ICP备2021017268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