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季轮回还是老榆树
安丘一中2010级19班 刘浩
曾经的土地上长着这么一棵榆树,我在树下,静静地安眠。
——题记
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概是生下来就这样吧,一直喜欢吃榆钱,吃那些河边老榆树的榆钱。虽说那味道有些苦涩,听别人说这样的老榆树结的榆钱不好吃,可我依旧喜欢。的确味道不好,可我慢慢咀嚼着,靠在微凉的树干上,听风声流过我的耳畔,呼吸着河水从远方带来的清香,又忆起一件又一件陈年往事,心中泛起涟漪。在夕阳中,映照着我那忠守的老榆树。之后,心中总有一股内驱力让我以坚强的力量应对生活中的挫折。一种回归本心,找到正确航向的勇气也自此突发。
我并不记得是谁为我留下这样的棵树,能引发我的斗志。排遣心中的孤闷。也许,该是她。
二
那一年,恰是榆树发新芽的的季节,她被确论为子宫癌,医生当时说不到一年了……
那一年,榆树上结满了榆钱,村里发洪水,大水冲毁了棉田。她当正在打理棉田,好不容易抱住老榆树,回家后(其实,房子也冲毁了)大病一场。
那一年,她最少的女儿18岁,她67岁。
那一年,榆树枝繁叶茂的季节里,她一直躺在床上,整日织着一件又一件毛衣,纳了一双又一双鞋垫。
那一年,她最小的儿子20岁时,精神不定,生活不能自理。
那一年,榆树在秋风中泛黄的季节,她躺在床上,无力地望着天,小女儿洗衣服时,发现了几包灰色的耗子药。
那一年,老榆树枯残了一条枝干,留下了伤疤。而村里的河在洪水过后竟会断流。
那一年,她终于走了,走的时候,小儿子哭了,小女儿说会照顾好他,她就这样闭上了眼……
那一年,小儿女找了一份砖窑的活儿,每天两趟山路,挣线给哥哥治病。
那一年,榆树落满积雪的那年,家里每人一件棉衣,一双鞋垫。
那一年,她走后,小女儿留下了几粒榆钱。
那一年后的十几年,老榆树几十米外,长期起了几株小榆树……
三
她便是我的姥姥,不过我没见过她的模样,也只是听母亲讲过,姥姥有一双小脚,走路不稳,再没什么印迹……
姥姥走后,母亲又种下子树,如今,已有六米多高了。我记得母亲带我去过,那几株小榆树外几米的地方,有一株老榆树,且枝繁叶茂。
榆树是一种很随素的树,种子扎根了,就是要成材的,不管那土地贫瘠与否,也从不惧怕干旱或严寒。当年,村里的洪水它挺过去了(尽管榆树不耐涝)三年大早的回子里,它慷慨地献出了自己的叶,果树皮、根等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岁月忠实地在它的树干上留下印迹是年轮的结果,我们会看到它的根部是如何密集的纹路?
在树的主干向上4米的地方,断了一枝,留下发黑发暗的疤口,没有丝毫的绿意,这一个伤口不知输却了多少蚀泪?还好,其余的枝干部者苍翠的。我抬头看时阳光倾泻下来,满眼翠色的光,万尘不染的叶和傲视群体的枝干,都在诉说着生命的悲壮与伟大。那些新生的枝条,连接起往事的伤怀,又续下未来,连小小的泪珠,也一一巨细无疑。
三年大旱时,姥姥领着母亲去摘榆钱,割树皮,采榆叶。总之,三年之中,谁也没有离开过它,它也不曾离去。三年大旱后,榆树休眠了,似是为了等一个结果,它又睡了许久,等到姥姥去了的那年,它又醒了过来,似是为了一场葬礼,那便是姥姥的根。
可我如今站在树下,轻轻地拍着树干,轻声地问:“姥姥,你在远方可好?”风吹着榆叶,沙沙作响,传过耳畔,浸着我的心声。榆树不曾老去,它是坚韧的,刚毅的性格使它几十年来依旧矗立着,不朽的枝干上留下了多少岁月沧桑?生命在一个又一个轮回中,都从这走过,它默守着远方的路。
姥姥就是从这条路走过的,一生留下的东西并不多,也许就这棵榆树了吧。在那个年代中,姥姥在一个多子家庭中拼命干活,才使这个家支撑了下来。母亲说过,姥姥走的那一年,她才穿上第一件棉衣。但我却体会不到那个时代的苦难,只是一味地坚信那些沧桑岁月。姥姥一生磨难究竟多少,我也不知道,怕是同那株老榆树一般吧……姥姥走的时候,母亲没有哭泣,只是想到姥姥终于脱离苦难了。那些耗子药终究不曾找开,而人已经不在了……
她早已知道了归期,才没日没夜地为孩子留下仅存的温暖,于是不知熬过了多少痛苦,不知有多少次想打开药,自此断下,可姥姥没有。她要看着生病的小儿子健康起来,她决意不去。终于榆叶断了一枝……
母亲说,姥姥是坚强的,我也相信。因为母亲就是不肯向生活低头的人。
四
母亲是在舅舅结婚后,才嫁到我们村的,刚开始,生活如一堆乱麻且带刺,不经意间,只刺痛了自己。由于母亲受的苦,我大体都知道,才有一种怀恨故土的感情,而这种感情,随我们的远离而更加深刻,恨它当时对母亲为什么那样冷酷无情?恨它当时为什么去欺凌一个失去母亲的弱女子?恨它当时为什么要看着母亲的倒下?我知道,母亲当年流了多少泪,但那绝不是软弱,而是引发了反抗,强硬的心灵爆发。我也是。
小时候,体弱多病的我经常被别人欺负,可我不怕,因为我有母亲。可现在想来,母亲当年又有谁来帮助?
或许是那株老榆树,母亲便不再受欺,她似乎永远不服天命的,家庭内部很混乱。而我们一家人也就远离那土地。
而我的故事,也许该是些可笑的事,也是在这时候开始。
中考前,我很累,而付出的努力在一次模拟考下,尽显苍白与无力!我逃学了,也不知为什么一个人走着走着就找到了那株老榆树。靠在树干上,静静地听沉沦的心跳,像是轻拍的鼓声,在耳边徘徊了许久,风轻轻地吹,我也在树下轻声地叹。其实,那时的我是很软弱的,实在是可笑,竟会因这个原因,而且是小小的找击就去逃学。不过,我依旧感谢老榆树。那个疤口在浓厚的枝叶下并不显眼,我却试图捕捉到它。果然,它还在那儿,不过,已经长出了些枝条,大概是今年才长的吧。我曾经固执地以为,那个已经发黑的疤口是不会再有复活的那一天的,可它做到了。我感觉,我该回去……
回家时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原来是母亲,她说了些什么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说:“老榆树又发新芽了。”我默默地低着头,随母亲走了一路,那些事竟也烟消云散了,而中考,我已如愿。
坚强并不是说出来的,我没有野强的心,恐怕只是软弱。可至少,我还有母亲,我还有老榆树,不断从我心底掘开一眼清泉,让我有足够的力量去应对生活中的挫与折。我想,我该闯出一条路的,一条铺陈在老榆树下的路。生命的轮回中,随光阴流转的,依旧是老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