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公郊迎三帅

──《之战》片断扩写

阴风敛去了残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郊外灰色的天空中布满了浓云。不见了平日鹿奔鹰翔的生机，莫非草木有情，人世间的种种悲剧使得它们也黯然神伤？

旷野中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一队全身素衣的军士已在这里静候多时了，士兵们个个是无精打采，相距咫尺却都低头不语。文武官员们更是庄重中掩盖不住心中的沮丧。队伍最前面一辆四匹白马的车上端丛着一位五十开外的老者：白色的弁代替了昔日显示他尊贵地位的嵌宝紫金冠；腰佩长剑，一件素袍略显宽大，衣袖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微微有些发白的胡须在胸前飘动，目光黯淡，他时而痛苦地闭上双眼，时而摇头长叹。

他──昔日秦国令人敬畏的国君，今天却在饱尝一意孤行的苦果；昨天还踌躇满志，而今眼见几十万大军覆没于山却欲救不能，追悔不及……他仿佛看到那残酷的战斗中，士兵们是怎样惨遭伏击，一个个战死，三位主帅怎样竭尽全力还是被擒……他难以摆脱思绪的困扰，想到伤心处，不禁泪流满面。

前些日子，在极度的焦急和不安中，得到大军遭袭的战报，数日来他寝食不安，后又得知三位主帅被擒，更使他烦躁惶恐。他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他才不得不承认：秦军真的败了！他想把这一切归为天意，使自己心里好受些。然而，多年立下的志向和多年培养的性格不容许他这样，他很快就在冷静中开始审查自己的过失了。那些日子，他几乎天天想到老臣蹇叔。这位有胆有识的重臣，把全部心血都花在了“兴国”上。自从即位以来，不正是蹇叔辅佐自己，帮助自己治国安邦吗？本来这是场完全可以避免的败仗，蹇叔已经指出它的危险，而自己却急于求成，不仅拒绝了蹇叔的正确意见，甚至当众羞辱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这是多么愚蠢啊！若不是文嬴暗中相救，孟明三帅也要做晋国的刀下之鬼了。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像有一团火要喷发出来，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心中暗暗骂道：“孟明啊孟明。你读过多少兵书，经过多少战事，怎么竟这么大意！你输掉了孤的尊严，输掉了孤的精锐，也输掉了孤的事业，还有脸回来见我！”他被烧得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风紧了，地上的草摆得厉害，秦王接过侍从递来的披风，披在肩上。他抬头时自己就是在这里送行的。路很平坦，没有杂草荆棘，而这条路却是这样地难行。是自己轻敌大意，见利忘弊；是自己不纳忠言，一意孤行，才造成今天的惨败。

他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他这时更多想到的是以后，是秦国的将来，他的志向，他的争霸天下的大业是不会因一次失败而被动摇的，这就是他秦王的性格。“这场惨败可以让我接受教训，催我自省，决不能再让这个弱点毁掉我的事业。况且，一次成败岂能论英雄？当年武王伐纣时不也是经过多次惨败，才建立周朝的吗？我要重新筹划争霸蓝图，一定要把蹇叔请回来，还要让孟明三帅继续统领军队，伐晋灭郑，报仇雪耻……”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烟尘滚滚而来。旁边一位武官提醒他：“您听，像是他们回来了。”秦王抓紧扶手，站在车上，向御手朗声说道：“随孤去迎接他们！”此刻，他那满心的凄凉立刻化作无限的希望，化作发自内心的呼唤：

“苍天哪，赐予我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