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一大袋板蓝根,从药店出来。玻璃门里的冷气让我觉得有些想吐,外面的空气热得过分,热浪翻涌。
我低着头往家的方向走,不一会儿,汗水就布满了额头,额前的头发也厚厚地盖着。我尽量从每棵间隔距离相同的香樟下走,我的影子一长排的小片阴影中穿梭。
关上门的一瞬间,眼睛由于没来得及适应室内的光而看不清。
我找出一个杯子,撕开板蓝根的袋,一丝熟悉的味道飘了出来,带着略微苦味的草药味。我把里面褐色的小颗粒倒在杯子里时,下意识想起——应该是要先等开水变温水,再加入板蓝根。我看了看背面的说明——开水冲服。是啊,小时候的怎么能和现在比呢?热水瓶里的水只有半瓶,我把瓶口凑近杯沿,杯中瞬间沸腾了,所有的颗粒都上下翻飞。
微苦的香气在鼻间跳跃,我喜欢它的味道。
我端着它回房间,放在窗边的课桌上,太烫了。
拧开风扇,我躺在床上,眼皮不停地打架,我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杯子,听见自己说——我要睡了,就一会儿。
睡得迷迷糊糊的,明知道压在竹席上的身体部分已满是汗水,却也丝毫不想动,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好像从悬崖掉下来,意识不清却又无比清醒的那种失重的感觉,伴随着风声和尖锐的叫声。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冒了一场冷汗,我的精神稍微好了些。
我将课桌上冷掉的褐色液体到进嘴里,满嘴的甜腻,已经失去了滚烫的时候的香气。
房间里乱七八糟,书本随便丢,托鞋有只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一直以为一个人很轻松,没有人约束,可真正离开了父母身边,却又觉得总是少点什么,《我亦飘零久》里说过——倘若总是固守一成不变的生活,人们很容易将幸福视作平常。而现在的我也是这样一种感觉——总感觉时间过得很慢,看完了一本书或者是听完了一首歌,感觉才过了几秒钟,可时间还是那样流动,所以我经常会忘了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睡觉。
这时的我通常就无比地怀念在家的日子——每天早上,母亲总要在吃饭前把我叫醒,叫了一遍又一遍。每到吃饭的时候总有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在抹得干干净净的木桌上。
突然之间我就觉得自己有些窝囊,还有一种挫败感,不同于被罚站,考试失败,或掉了很多钱这些实实在在会让人产生失败感的事物,它是内心蓄积了很久,突然被什么点燃,没有一点预兆的自己对自己下的定义。
这,比别人对你下同样的定义所能产生的影响更大。
想了一会儿,我又去泡了一杯。无数白色的气泡浮在上层,顺着勺子搅拌的方向不停地旋转,旋转。
我不停地吹气,直到温度适宜,便一口气喝光。
就像小时候,感冒只要晚上喝了药,钻进被子,冒过一场汗,第二天就好了。而那些挫败感,也会像汗一样被排出体外吧。
缩在被子里,我睡得迷迷糊糊,我想,等我睡醒,一定要把房间打扫干净,好好得给自己做一顿饭,然后在有家的味道的饭菜的香气里给在家的父母打一个电话——认认真真告诉他们,我一个人很好,请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