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右手，互相交换。

左边，右边，微微混乱。

于是那个镜中的世界，就这样子放在我们面前了。

一

不知道是谁发明了镜子，那种用以窥探自己与反射阳光的小物件。总之打那以后，每日照照镜子，理理着装似乎成了每个人的必做功课。当然也有人利用镜子做出各种花样，哈哈镜、放大镜、显微镜，种类颇多。于是自然鲜有人想起，那最初的，自然之镜。

大海是天空的镜子，溪流是白云的镜子，湖泊是绿柳的镜子，江河是船舶的镜子。晨曦微露，光线渐渐明朗，远方渐隐的帆影昭示着新的航程，于是海洋在阳光中随天空转蓝，溪流中流动着的是棉花糖似的云朵，风渐和煦，柳枝变得柔软，草绿，水蓝，杏黄，梅红逐层显现，于是湖泊静静地被染上了春日的色彩，江水上涨，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昔时的水边少不了綄纱的女子，清澈的水里，水草依依，游鱼浅戏，波光里映着的，是深水晶般的明眸与缱绻青丝。镜里，透明珍珠颗颗滴落，纯白的纱如云般舒展，镜外，天光云影泛黄成旧时光，昔时已过。

很少再能见到那般澄明的水面了，如同那些綄纱的女子们早已随烟尘湮没在时光里一样。如今每每走过湖泊与江河，我总是习惯侧目凝视，期待在那片波光中找到些与当年相似的纹路。

那天走过一个小湖，天色正渐渐暗淡，冬日荷叶凋尽，颓败的叶柄曲折的倒影，分明是一丝不苟地临摹了所有的痕迹，于是我所看见的，成了这样的一个世界：仿若是天与海的交汇，冬日的荷塘，布满了完美的图案。上一半，下一半，只是水中的，多了一点恍惚。

在每日的匆忙与匆忙中，不知会有谁再停下来凝视那些古老的镜像。

二

时光是波澜不惊的河，一路流淌。

我们躺在河底，静看天光。

然后玻璃瓶，小树叶，塑料袋，所有东西，都随着河流流过。

那么，经过的时候，经过以后，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呢？

以前的时光，十六年，虽然不长，但是也算经历了许多。似乎每每和人吵架，生气时，心里都是在想着：“我以后再也不理你。”然后每次又都总是马上和好，嬉笑打闹，丝毫不计较。

也曾遇到过很伤心的事，喜欢一个人在黑夜里躲在被窝里不出声的哭，或是写大段大段难过的文字，写到手酸了，写不下去了。然后第二天总能又露出笑脸，新的太阳升起，重新开始。

然而，在心里却是记得的，不管是当时的争执或是误会，都会记住。哪怕那些微小的事，只是漫漫时光中小小的一点而已。

也许，在经历的时候，我所看到的都是灰色的反光，但因为又经历了那么久，再次回忆时，镜像中渐渐渗出的，都是温暖的颜色了。

听人说，随着时光流逝，只有幸福不会褪色。

那么，在时光的镜像中，不会模糊的，也只有幸福吧。

争执，误会，吵闹，失败，映进镜子，我能看到的都是年少的幸福。

三

那些在明澈的天空下坚守清澈的湖泊，那些不曾因尘埃堆积而浑浊的积水，那些一如继往倒映着天光云影的自然之镜，都该被一些人看见与记住。

那些在时光中不曾褪色的小小幸福，都是我们年少的宝藏。

左手，右手，互相交换。

左边，右边，微微混乱。

镜像中的世界，是一样的澄澈与安静。同时，多了历经沉淀的独特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