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谈间聊起暑假,发现大家都或多或少出去晃了两圈。我好像就宅了一点,觉得可惜。
我有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的憧憬,却不妨碍自己喜欢发掘身边的事。
树下,青石椅上,婆婆们家长里短。雨丝渐密,霎时作鸟兽哄散,奔走相告:落雨喽!嗖伊桑喽!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被教会了那首童谣:落雨喽,开会喽,小巴辣子开会喽!待到夕阳西斜,拍被子声此起彼落,锅碗瓢盆包裹着着浓油赤酱的香。不夜的城市,华灯初上。
有人说,眼前的景之所以漂亮,可能是因为你看惯了,所以觉得无法取代。其实多出来走一走,就会发现,其他地方的风景一样漂亮。也许,没有方言童谣和当地口味,随便哪里都能如此温馨。何况,有些风景,早已不再,更多的是将记忆化作一缕纱,蒙住现实去想象曾经。一如我之前所述,早已是多年前的生活一景。
我爱听这地方的故事,她曾经是如何的一街芳华,而放在眼前的又是别样的风景。市郊的、市中心的,某一座楼的、某一条路的,从长辈的口中,从她自己留下的一砖一瓦中。但作为上海人,我其实不怎么往市区走。
家住中环。很早以前,长辈们在这里种过田,卖过菜。我没住过石库门,搬进公房以前的六年,都是住在自家盖的水泥房里。我其实并不了解上海,至少霓虹灯下的那个、高楼林立的那个和繁华现代的那个,我并不熟悉。
但我并不了解自己所在。如同对着外国友人讲不出祖国的子丑寅卯,对着外省朋友道不出上海的甲乙丙丁,是种不可饶恕的尴尬。唯有去走、去看,才能感受到城市的每一处在如何呼吸。比如那条喧嚣中优雅的衡山路,虽不复往日的酒吧街之名,可路旁蔽日的法国梧桐和别致的街石,依然独有味道。
可出去走走之前,是不是该把自己身边的风景看遍看透?其实不然。
我想起朱塞佩?托纳多雷的《天堂电影院》里,失明的老阿尔弗雷德对小多多说:总是待在这里,会把这里当成全世界。当离开得够远,又再度归来。你会发现一些都变了,于是又离开,直到再次找回这里。不一样的风景,会让自己想起熟悉的一草一木,两相对比里,才会流淌出怀恋。当再度回到故土,你又要承认她的物是人非,但有些东西现实里、记忆里是不变的,如一幢楼的基本建构、一条街的风情,和一些人的情感,而一些人里也包括自己。
就好像一间教室里,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也有不一样的风景。视线里除了黑板和老师,又多了几十个同学。是谁打瞌睡让自己嘴角微挑?是谁认真听课让自己也精神亢奋?是谁掉了文具惊动一圈人的心?从一楼到二楼的教室,从一楼到五楼的寝室,俯瞰校园时,教学大楼正在雨中半掩遮面……
也许,像《海上钢琴师》中的1900那样守着一艘船,看了一辈子海的人是少数。可我还是相信,再不一样的风景,也总有似曾相识的感受,值得回去重拾、守候。而出去寻找不一样的风景,则是为了回来更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