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寒料峭的季节,梧桐树早早开了花,紫得淡雅,发出沁人的清香。
这一波波宜人的味道成了鲜明的路标,为爸爸与我指明雾霾弥漫的小路。
是的,总是爸爸伴我穿过这儿,但花香太浓,浓得似乎让我嗅不到名叫父亲的味道。
平常的早晨,平常的人,平常的距离。我走在前,他走在后。像一场孤独的阅兵式,庄严凝重。只有路旁不远处的老梧桐,任凭孩子在怀里肆意打闹,惹得花香四溢。
忽然被一阵花香袭击,不由忆起做过的一件错事。
父亲知道我喜欢闻梧桐的味道,不知何时开始,便从树根下拾些还不算碎败的花串放在书桌一角。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团饱满的彩云,好像轻轻一挤,就能挤出甘美的泉水来。花香养人,每每让我怨气大减。
万事总有我控制不住的时候,我这古怪的脾气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却要无辜的梧桐一同遭罪。将门狠狠一甩,响得差点震碎自己的耳膜,无暇管束凶残的手,伸向正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梧桐花。一把大力,推它跌入深渊,花香顿时消逝而去。
我并不知父亲后来发现了垃圾桶中惨戚戚哭泣的花,直到洗漱时父亲的叹息,"又不开心了。她……唉。"我更不知我一人的脾气,也惹得父亲难过。我把头扭向窗外,看了一眼梧桐妈妈,寒风之中,微微颤抖,倒让我看见了父亲的影子,我嗅到了悲伤的味道。
一缕清风携着花粉冲进我的鼻腔,清醒多了。
我走在前,父亲走在后。突然驻足转身,想叫住父亲,不料父亲离我好远。我在梧桐树的前头,他还在后头。我看着他,看着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就像父亲讲过我小时候蹒跚地扑进他怀里的那种坚定;看着他微微弯下的脊背,在阳光的映射下形成一条完美的弧度。渐渐地,花香更浓郁了,这花香中夹杂了父亲的味道。
也许从父亲第一次拾来梧桐花开始,他的身上就留下了花香,但我未曾近距离闻过。如今其实是每时每刻都在闻的。
踮起脚跟,从父亲背上接过书包,趁机深吸一口父亲身上的花香。
这里花香太浓了,其实是有了父亲的味道。
千万位父亲的味道,定会有比梧桐花还香的,我也许只会忠于此了,父亲陪着我,一如花香陪伴,相得益彰,难舍难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