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火车来的,窗外是茫茫旷野,枯黄的草茎和麦田,还有车厢掠过地道忽明忽暗的他的脸。窗开了个缝隙,有潮湿躁动的风向他致意,撩起一圈碎发打了个旋。他中午给我发了短信,我在高三补课交手机,五点放学的时候刚开机,12:31。“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出来见我。”好像也没很尴尬,我给他打电话,他从星巴克出来,靠在学校大门旁边等我,门卫不放他进。我请他喝了杯奶茶,找无聊话题聊了一会儿,大概交流一下一年多的生活怎么样。他说:我实习结束了,下个月进军队,拖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做军医。待遇优渥,条件艰苦,通讯设备半上交。我点点头,理解也祝福。我还是决定一志愿考北京,去圆一个搁置了三年的梦,聊过很久这个问题,专业也对口,剩下只有专心努力的过程。他点头,低头笑了,转动奶茶上的吸管,一口都没动。他不喜欢吃甜,钟意暗色,喜欢简单有调理的线条。我们交流过未来的预期设想,和现在的差不太多,但是当初都为对方涂涂抹抹推倒重建过。他问,你要出国吗?我说不吧,我要照顾妈妈,大学不留天津读,看看南方有没有好一点的政法大学,我选个离你近点的考?他说没关系,考到你喜欢的地方去,实习结束之后我去你学校城市工作。我知道,他没顾虑了,这样很好,因为我也是。最后他说,我给你看个东西。他很瘦,骨头是挺起来的,可是不很白,偏黄种人的皮相。我白一点,奶茶店灯光一打,有明显色差。他屈肘摆上桌边,伸出另一只手一颗一颗解小臂上的衬衣扣子。最后松松垮垮的推上,漫不经心露出一块儿内侧嫩肉上的刺青送到我眼前。是“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