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是老师口中的“偏科生”。语文总能考全班前几名,但数学每次只有寥寥三十几分。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就经常被数学老师留下来“开小灶”,到了高中,连最爱的地理课,只要算跟数学沾边的经纬度,我都是一脸懵。每次成绩单发给家长的那一天,就是我的“世界末日”。六月底,我不情愿地攥着成绩单穿过一条条小巷往家走。那时候的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完蛋了,这次又考了三四十分。”记得早上出门前,我妈帮收拾书包,我在旁边扯着我妈的衣角头也不敢抬的问:“这次我要是还没考好,怎么办?”我妈忙着把文具、课本一样样的放进我的小书包里:“再考不好,你就回家放牛去!我可不想家长会再被你们老师点名了,赶紧穿好鞋,走了!”我撅着嘴,不敢再说话了。当我战战兢兢地把成绩单交给我妈的时候,忍了一路的我,看着隐隐发怒的妈妈,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本想让我妈听出我到底有多害怕,但她只是一直看着我,没有哄我,也没有责骂我,而我却更委屈了。等啊等,我妈只对我说了一句:“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谁都帮不了你,把卷子拿出来再做一遍,反思一下为什么这次考不好,我不能管你一辈子。”那时候,我真害怕我妈不要我了,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十八岁,我终于摆脱了父母的管束。临行前一天,我在房间收拾行李,我妈一会儿来一趟:“长袖衣服你要不要带一件,过段时间就冷了。”“这个你最爱吃的苹果,要不要给你带一箱?”“我还有一些没用的水乳,你要不要带去?”我妈不厌其烦地不断游走在客厅与我的卧室之间,达到一种“敌军还有一分钟就要再次到达战场”的频率。在我一次次回答“不用了!”“太沉了!”“这些我都不要,没用的!”之后,我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好了好了,烦不烦,有需要我会自己买的!”我妈一边说:“我不是怕你用不到着急嘛,你这孩子!”,一边悻悻地把房门掩上退了出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享受着一个人的清净和自在。第二天,我拖着箱子朝车站内走,我妈一直跟在我身边叮嘱各种事情。我像个刚挣脱牢笼的小鸟,脚步轻快,根本没有在意她在说什么。检完票,我回过头看着站在外面的妈妈,她个子小小的挤在人群里,用嘴型跟我说:“快进去吧,到了打电话!”我猜,直到看不到我,她才会离开了。大学四年里,我回家的时间只有寒暑假。每次返校,她都要在我的行李箱里,塞满各种吃食。装不下的,拆掉包装也要塞进去。大学毕业后,我去了更大的城市上班。每天的生活都被工作填满,到了节假日,只想赖在床上睡个懒觉,留给父母的时间更是寥寥无几。我妈在远方不声不响地学会了微信,默默关注着我能让他们看到的寥寥几条朋友圈。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推测我的悲欢,就像十几年前的我拉着爸妈的衣角好奇地观望大人们的世界一样。记得有一次,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前段时间,看你朋友圈,工作很累嘛?别委屈了自己!”那一刻,我真想回家。我爸在我的印象里,更像是个“旅行者”。在我小时候,我爸很忙。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早上我去上学,他还在睡觉;晚上我准备睡觉,他还没回家。有一次,我爸要休假在家一个星期,但他的存在让我浑身不舒服,倒像个陌生人。后来,他俩因为聚少离多选择了离婚,我和我爸的关系更是降到的冰点。上大学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我爸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他总是打电话,关心我的日常生活。但从小到大的疏离,让我俩的关系总是淡淡的。有一次,我在上课,我爸连续给我打了三个电话。我发微信:“别打了,上课呢,有什么事下课再说。”我爸很快的回了一条:“对不起啊,爸爸不知道你在上课,下课给我回电话。”再到后来,我爸找我都只发微信,而我也是敷衍着回几条。直到有一次,我去北京看他,无意间看到他给我的微信备注是:“宝贝女儿”。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他工作结束,时常打开微信等我回消息的样子。长大后,我们忙着和朋友谈天说地,忙着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总是忘了在我们身后渐渐衰老的他们。他们追不上我们过于匆忙地脚步,他们只能等。等我们回头牵着他们,就像当年他们教我蹒跚学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