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那段上山下乡的岁月,年代虽不算久远,却也是陌生的。初读文化大革命,是读初中时的一个暑假,我大哥外出谋事了。我和姐姐搬到他那屋里去住,屋里有一个不大的书柜,塞满了书,有外国名著,中国古籍,散文小说,其中有一些是关于文革的月刊和小说。那时我姐姐正读师范,我们白天帮家里干农活,晚上累得半死,却也如饥似渴地读书柜里的书。这样,才对文革那段历史有所了解。
今天读杨绛的《干校六记》,更真切地感受到“下乡”岁月的真迹。杨绛书中所记干校的离愁别绪与艰辛苦楚,并没有给我很深的印象,感触最深的倒是一对年近花甲的夫妻相濡以沫,惺惺相惜,情意深长的爱情。
在干校,可写的素材该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可杨绛字里行间,无处不满含着对钱钟书的关爱与眷念。在这六篇中,没有哪一篇少了钱钟书。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句古诗:“死生契阔 与子相悦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一对夫妻,风风雨雨几十年,在落难的岁月中,即使不能每天一起看日出,观日落,但彼此深深的思念,在苍茫的干校大地,恢弘的天地之间,却显得尤其动人!读完《干校六记》,我的脑海中,竟然只剩下两个点,干校菜园中的杨绛和砖窑里的钱钟书。
在《冒险记幸》中,杨绛在东,钱钟书在西,一次,连下了几日大雨,“我踏着一片泥海,走出村子,看看表,才两点多,忽然动念何不去看看默存(钱钟书)。我知道擅自外出是犯规……我偷偷地抄过厨房,直奔西去的大道。”
平日的沟,积雨成河,平时的地,已成泥泞,鞋愈走愈重,水愈积愈深,河水愈来愈湍急,杨,一个将近60的“老弱病残”,冒着生命的危险去看她的“老头儿”,“一路坑坑坡坡,一脚泥,一脚水,历尽千难万阻”,杨才到了钟的宿舍门口。
“我推门进去,默存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我笑说:‘来看看你。’”
这看似不经意间的一惊一笑之中,平常的一对一答之间,尽显多少恩爱在心头!有这样一个可以心心相印,想伴到老的爱人,即使历经沧桑,经受苦难,人生也足矣!
合上书本,我又看到封面上钱钟书的题字“杨绛文集”,还有那红底白字的印章“钱钟书”。心中竟有无限的羡艳与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