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过后,寒意尚浓。当大地还处在一派萧索、肃杀的氛围中,春却在不经意之间冲破重重阻碍,迈着轻盈的脚步来了。她脚步细碎、轻柔,如少女莲步轻移,唯恐惊醒大地的寂寥。毕竟大地沉睡了一冬,如若惊吓了睡梦中的它,会恍若隔世而茫然不知西东。
这几日,阳气升腾,向被寒冬冰封的大地倾泻了久违的阳光,洒遍世上每一个角落,使整个大地都亮堂了起来。阳光,是人们永恒的朋友,最公正、亲民,带给人以希望。它是有生命的,我仿佛听到了它的鸣叫或是吟唱,看到了它的律动,所有它能亲吻的地方,全都释放生命拔节的能量。生物体流淌的血液在奔流、在沸腾。
枝枝叶叶享受着阳光的恩赐,含着笑,挺直了腰杆,打起了精神。河水清澈,泛起阵阵多情的涟漪。一群野鸭在湖里欢畅的嬉戏。时而扑楞着翅膀追逐,时而调皮地把头扎进水里。哦,我明白了,东坡先生写过,“春江水暖鸭先知”,是的,这些可爱的小动物是在以它们的生活习性和方式宣告着早春的到来。
公园里的草坪还是一片令人感到悲凉的枯黄,却已有不知名的草儿探出了脑袋,长出了新绿。河边的垂柳虽不光鲜,却已抽出了鹅黄的嫩芽。整个世界已在若有若无间闪现出一点飘渺的绿。绿,这被诗人讴歌、画家描绘过万千的色彩,这象征生命的色彩,总能激发起人的热切的期盼。这枯萎了许久的世界正是有了这绿的渲染,才焕发出勃勃的生机。旧的虽不情愿退去,新的终归要降临。在这新旧交替的时段,是要哀叹旧的没落,还是要礼赞新的到来?我说不上来,它毕竟延续了一个生命周期的轮回。“溶溶春水浸春云”,看那清澈的湖水,蔚蓝的晴空,我似乎有了答案。
风,当然是解情的,适时地收敛了它暴戾的个性,不再肆虐,不再喜怒无常,变得很温顺,吹在脸上、身上,轻轻地、柔柔的、暖暖的,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很是惬意。“如沐春风”,这个词语常常被人提起。在诗人的笔下,春风也被注入生命,是一种美好的意象。“春风朝夕起,吹绿日日深。”“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春风骋巧如剪刀,先栽杨柳后杏桃。”春风的到来,总能撩拨诗人敏感的情思,自古至今,孕育了多少优秀的诗篇?你看,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那绿的境界确实是神来之笔,但没有春风,哪来的绿呢?
尽管还穿着厚厚的冬装,尽管还不是花红柳绿的踏青季节,但被寒冷禁锢了一冬的人们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情,纷纷走出家门,开始了户外的漫行。此时,正是放风筝的季节。于是,天上的风筝渐渐多了起来,各式各样,在空中飞舞。大人、小孩,脸上洋溢着轻松而又幸福的笑容,手牵着风筝线,或伫立,或奔跑,各施其能,欢快地把风筝放飞到半空中。也有技术不佳者,升空不久,旋而下坠,如失事的飞机箭一般栽落地面,流露出一脸的惆怅。
春,来—了。春又回来了。准确的说,应该是早春来了。她如人间的天使,给人们带来了幸福的讯息。此时,你会感到有一股地热在慢慢升腾,有一种激情在全身奔放。她使你摆脱了束缚,放飞了心情,看到了希望。在滴水成冰的三九严寒,在信念动摇、前途渺茫的险恶环境,有多少人在热切地盼望着春的到来?就算是早春,也能给久居寒冷的人们带来发自心底的暖意。春回大地、春暖花开、春意融融……我一向认为,在汉语言的语境中春是温暖、热情、美好的象征。但英国诗人雪莱的这句名言“要是冬天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却改变了我的看法,可见,对于美的认识是无国界的。
“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临近春社,又快到燕儿回归、呢喃的时候了。“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不知今年的燕子还能否记得旧年的家门?
春去了可以再来,花谢了可以再开。但今年的春还是旧年的春吗?正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当青春已去兀自嗟叹,当华发渐增徒留伤感,情何以堪?“人世几回伤往事”,人可以去怀旧,却不可以长久地生活在记忆之中。“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大自然的锦绣风光既然可以丰盈我们的视觉享受,我们又何必去苦苦执意于已去的东西而不能自拔呢?庄子曰:“唯至人乃能游于世而不僻,顺人而不失己。”意思是只有德行纯真的人才能游新自乐于人世,随波逐流而决不怪异乖僻,一切随顺人事,而不丧失自己的天然本性。是啊,在光怪陆离的社会中能够保持本性实非易事。
春,这给了我们希望和激情的季节,这染绿了整个世界的季节,让我们如何去感谢她?她,刚报了一个信息,姹紫嫣红、鸟语花香的美好时刻还在后头。尽管很短暂,尽管无数诗人在暮春时节惆怅地惜春、叹春、伤春,欲把春留住,但我们还是应当敞开心胸去感受那浓浓的春意。
待重头,收拾旧心情,朝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