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饯行

大年初七,我还在农村里过年。

到了吃过晚饭之后,母亲让我马上收拾我的书本衣服,还有我那贪玩的心情,然后跟父亲和她回城里去,因为我明天初八要到城里那被高高的厚墙包围的学校里念书,他们也要赶在初八这天开张做生意。初“八”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永远永远是一个好日子好意头。

临走前,我猛然想起我有一件未了的心事。我把这件心事告诉了父亲,并且哀求父亲停留一会再离去,好让我去“收拾”这件心事。父亲说要快一点,同时要注意安全。

当时,我想起了放置在楼顶小厅箱子里的去年大年初一还未燃放的烟花,我觉得那些烟花是时候燃放了。燃放那些烟花本来是去年大年初一的事,但搁在心头上了一年有余还未了(今年初一因下雨,那些烟花得不到“释放”),便成了心事。今晚恰好赶上天还未下雨(前几天连续下雨,一刻也没有停),楼顶露台的地面也没有湿,气温也颇暖和。这是天作的良缘。于是我便有了心要了却这件心事。

家里的兄妹只留下大哥、堂大哥和妹子,二哥和堂二哥都在昨晚离家到远处谋事,当他们离去时,我是万分的不舍。一年到尾,我们几兄妹多难才聚在一起,而短短几日的相聚后,便谈别离,那太伤人心了。现在,大哥和堂大哥听说我离去前想让他们陪我去放烟花,首先,他们眼里透出不舍的神情,然后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以表示乐意干这趟差事。

当我们仨把所有烟花堆放在露台的凉亭下,清点一下,一共十块。它们都是同样种类的烟花,呈长方体,又矮又小,侧面用一张红纸捆绑着,纸面上刻画着一些吉祥的东西,还挂着一张薄薄的尘埃;纸张里密密密麻麻地立满五十支小烟炮,形状都是火箭的模样;它们紧紧地靠在一起。我本想拔出一支来探究一下它的制造原理,但当手捏着“火箭头”要用力拔的瞬间,我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五百个哀求的目光注视着我,而那种目光我曾经也拥有过,于是又不忍心地松开了手,打消了分开它们的念头;可我明知不久后它们终究要分开。我放下它们,然后拉着大哥们到露台栏杆前,在晕黄的灯光下谈起一些开心的往事。

谈往这些往事之后,我们又谈到分离后的去向。大哥叹了一口气说:“没有大学文凭,就等同没有了择业的权利。想当年,我立志要做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好公务员,现在我由于没有大学文凭,就连报名做公务员的机会都没有咯,只好和你堂大哥去姑爷家做工艺苦活了。”他还叮嘱我以后要认真地读书,一定要拿到大学文凭,不负大哥的期望,还要多点回家探望他们。我含着泪水点头答应,一定不负大哥的所望。

此时,从楼下升起了父亲的声音,他催促我们把烟花快点放了,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收拾了一下心情,擦去眼角里的泪水,在两个大哥的陪同下,来到烟花前。我俯下身子,猛然发现那些烟花身上流出许多“泪水”,我不由地轻叹了一声。堂大哥解释那是因为温差造成水蒸气液化,以致“流泪”。我伤心地说那只是它表面的原因。大哥们向前劝慰我。

天还未下雨,地还干,气温微微凉起来。当烟花被我们点着,小烟炮们像被一股无情的力量强硬分开,释放出来。小烟炮一根接一根地从地面上射向漆黑的天空,我知道它们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无奈悲伤。每当一支小烟炮与我们仨相隔无限远时,总会回眸一笑向我们仨道别,我发现那道别时浅浅的一笑掺和着伤与喜的感情,就像徐志摩沙扬娜拉致日本女郎所说:

“道一声珍重,

道一声珍重,

那声珍重里带着甜蜜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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