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月的痕

①树的年轮

“我们那的鱼虾可多了，都不用药的。挽裤脚一抓就是一把———啊！这里！转过弯就有一棵歪脖子树，小时候还在那挂过愿望彩带呢！……”我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对她连比带划恨不得把自己心里的故乡塞给她看。她微笑着，兴致勃勃地听着，眼里闪着向往的光芒，美得不可思议。

“———多好啊！”她的眼睛亮如星子，闪闪的带着让人震颤的光，却在流转间露出隐隐的忧伤。

我们终于转过那弯路了。我伸着手想指引她去看那树，却直直地指着了一个树桩。那曾经枝繁叶茂挂满红的黄的绿的彩带的树的地方；那曾经藤椅摇晃拨浪鼓响祖孙三世同堂合家欢乐的地方；那曾经停放了无数只风筝的梦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一个硕大的印着年轮的树桩。布满了粗粝的斧痕，在夕阳里触目惊心……

我僵在那里。

她拉着我自顾自地往前走，声音温和：

“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小时候你秘密的基地吗？快走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握着我的手却分明在抖。

②泉的忧伤

我拉着她，努力欢快着语气，用记忆里叮咚的“私人收藏”去稀释她那份令人窒息的悲哀：

“我的‘宝藏’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哟，你是第一个进去的人！它藏在树林深处，那林子太深太深了，别人都进不去的~我一直都叫它‘森林女神的泡泡泉’呢———哎~呀！我本来还不想告诉你那是泉水来着……”我懊恼地抓着头发，却偷偷瞄她的表情。她的眼睛恢复了来时的闪亮，亮晶晶的如儿时爱不释手的玻璃球：

“我也有过那样的泉眼！那是全世界最大的宝藏！我还叫过它‘闹鬼森林的金子心’呢！可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一闪一闪的眸子却忽然黯淡了下去。

我是站在树林外才惊觉一路上的不安是从何而来的。茂盛的树林分明早已不复当年模样。从前四人合抱的冬青树已成为“森林女神”的创伤，举目一望，一片苍茫。哪里还有翠色欲滴的模样？我冲近“森林女神的泡泡泉”，那眼活水却分明早已干涸。泉里堵满了臭气冲天的垃圾，苍蝇闻声一哄而散。阳光下垃圾里的针头闪着渗人的光。把双眼刺得生疼。

我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呆愣而迷茫：

“咦，我怎么找不到我的家了？”却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她抽噎着，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也找不到了……”

我的泪刷的就下来了。

③路是月的痕

我们坐在树桩上，看头顶的夜空。夜空里没有星星，只有远处矿场里晕黄的灯光，巡逻似的来回扫射。我们到底是在进步还是在倒退？科学在进步，环境却在倒退。犹记得爱因斯坦说过：“科学造福人类，科学也终将毁掉人类。”我看着头顶浮动着的尘埃，月亮、星星全被挡住了。我苦笑起来：

“呵，月是故乡明？月是故乡明吗？”

她的侧脸很冷峭，看着灰黑的天空，眼眶依然很红：

“不，路是月的痕。”

路是月的痕。

月已不再，路焉能长久？

—THE END—

pS：中秋快乐，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