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姥爷曾说,岁月就是串起来的日子,而人的生老病死就是岁月的痕。

姥爷曾在某个大厂担当总工程师,据说年轻时的他“讷于言而敏于行”,专情于学术的研究。他忘我投入到车间辛勤实践指导,然后又及时整理总结。那一篇篇发表在国家级刊物上的宝贵的科技论文曾经影响了一代同行。这是青春放光华的痕。

我小时候,姥爷早退休了,转身为我的专职“保镖”。大夏天,骄阳似火,蝉鸣不断。老远你会看见一经典风景:一老头从那坡上急匆匆下来,左手一个大西瓜,右手一个女娃娃,任凭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淋,却怎么也不舍得放下孩子自个儿走路。年幼的我不知午睡是何物,所以每天午间我都要缠着姥爷讲故事,一个不够,再来,老故事不行,讲新的,两个小时不过瘾,必须接着讲,直讲得姥爷哈欠连天,疲惫不堪,而天长地久,唐诗宋词我脱口而出,童话故事我举一反三;为了让我快乐,他除了带我上山下海,还经常独出心裁。多年前的春夏,你常会看到附近的荷花池里,荡漾着一艘蓝色小小充气船,小船上坐着惬意的我,蓝天白云映在水中,周围都是艳羡的目光,姥爷在边上牵着绳子,满脸都是笑。我忘不了姥爷瞪着眼睛鼓起腮帮用嘴吹气的样子。我快乐的童年是姥爷把无私的爱献给第三代的痕。

我上学了,直到三年级,都是姥爷接我,每天中午、晚上各一遍。放学后,姥爷替我背着大书包,只要有时间,总要带我先去星海公园玩一会儿,悄悄给我买妈妈不准而我很渴望的小食品。然后回家,执行妈妈布置的任务。训练口算,每天一页,姥爷每每手掐着表,在本上精确记录着分分秒秒。然后督促背诵经典,《论语》、《老子》就是这样在姥爷不懈的关注下吟诵的。转学后,当我的数学成绩腾飞、作文水平领先时,姥爷最高兴。

“合抱之木,起于毫末”啊!默默助我奠定求学基础是姥爷竭力爱我的痕。

然而有一天,姥爷突然老了。他变得沉默不语,财迷,沉迷捡破烂,全家人都制止不力。后来到医院一查,是所谓的阿兹海默氏症,小脑萎缩导致,情操和行为习惯彻底改变。教养和学识管不住年龄的。这是岁月在晚年留下的无奈的痕。

而令我们惆怅的不仅是他的身体,更是他自己难以控制的失态的危险的日子。为减少他外出,我想了个招:我自拟了个“中学生自然常识比赛细则”,参赛仅可使用手抄资料,奖金丰厚等等内容。借口忙于中考,请求姥爷帮忙抄写4大本《十万个为什么》。作为我日后参赛时使用资料。爸爸妈妈付工资,抄一页5元。经过精心编排和攻心策略,姥爷终于接受这份工作,勤勤恳恳地抄写。果然他出门的时间短了,姥爷累手,我们放心。其实他好像知道我们的用意,总是说:“要给田田800块钱。”他即使在去年病重时,得知我作文获全国一等奖,还主动奖励我1000元。他曾经希望强身健体在晚年不给子女添麻烦……而无尽的麻烦,时而的克制,子女们的关爱则是姥爷晚年无可选择的痕。

终于,去年在我临近中考的时日,姥爷突然卧床,几天后光速般去世了,我知道,他终究是害怕影响我,麻烦儿女。最令人难忘的是他临终前那个凌晨,飞到十楼病床窗口的蝴蝶和小鸟,殷勤探看当时眼神和头脑无比清醒的姥爷。这定是他魂归天堂前与今生永别的痕。

岁月无情,如今姥爷的音容渐行渐远。他陪我写作业,打羽毛球,海边踏浪……所有这些美好的记忆,我要点燃它,放到心里,一辈子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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