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可以拆，补偿我也可以不要，里面那张床我可以带着吗？”

坐在窗前，窗外月亮在院子四方的天空微微露了点头，奶奶倚在床柱上，发着呆，这样的场景在老房子里好像也发生过。

老房子，在我看来，那低矮的房檐、泥泞的小巷、阴暗的房间，无不显示着衰败与颓废。可对奶奶来说，那是她甜蜜回忆的栖息地。每晚，她都是准时躺在老床上，在昏暗灯光的陪伴下，等待着梦境笼罩她，十几年如一日。

老房子周围的旧交一个个离去，年青人也不断搬入楼房，老房子愈显萧条，大队也多次催促，补偿款一提再提，可奶奶却总是固执地摇头。渐渐的，那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只有老房子还立在那儿。

再看窗外，月亮已到了半空，萧瑟的秋风使其似乎摇摇欲坠。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伴我一生。自奶奶嫁给爷爷，她一天舒适的日子都未享受过，但她最想念的也正是那段日子。两个孤独的人在那个贫穷的年代相互依偎，而今的任何东西便再也抵不上那种情，这正是奶奶连在梦境中都想见到爷爷的原因吧。我想，我知道奶奶为什么那么固执了，老房子是爷爷消耗的精力，也正是过度劳累才导致爷爷在那个飘雪的十月逝去。即使老房子破旧了，即使只有一个人，奶奶也愿待在老房子里，守着也望着，爷爷又入梦来。

可老房子，在大队的压力下已经留不住了。

窗外的月亮不见了，奶奶已呼吸均匀，熟睡了。

奶奶最终还是点了头。有邻居疑惑奶奶为什么不再多索要些补偿，奶奶总是只摇摇头，便又迈着蹒跚的步伐走进老房子。看着她的背影，我看懂了她真正守着的东西，不是老房子，也是老房子。

出发的那一天，奶奶只带了两箱衣物，她缓慢地走到车前，转身对爸妈说：“老房子可以拆，补偿我也可以不要，里面那床，我可以带着吗？”看着奶奶希冀的眼神，原本无此打算的爸妈对视一眼，点了头，奶奶这才心满意足地上了车，闭上了双眼，沉入梦乡。车开动了，早已准备好的施工人员已经指挥挖掘机举起手臂，老房子，倒了。

搬来后，奶奶总是静静地坐在老床上，念念不忘的还是废墟下那个家，她在老床上从天色亮堂到了昏暗，从坐变成了躺，她仍固执地认为：守住老床，她和爷爷的联系还在。

月亮远去的院子那一角的天空仍透着月光，转身看奶奶，她缩着苍老的背躺在床上，甜蜜地笑着。

临沂一中赵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