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种味道,无论是十二道锋味中的哪一味,好久不见,这种味道都会变成想念。
岁月荏苒,你我一起走过很多城市,一起寻觅过那传言中神秘小镇的美食,其实在我们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种味道值得守望,不用倾诉,独自回顾,却无法抗拒。
我从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那时候爸妈在外地工作,所以奶奶就承担着对我的照顾。而奶奶对我,纯属放羊式的管理,做什么都顺着,干什么都宠着,虽然也因为淘气挨过奶奶不少揍,哭叫声响过整条街道,无意中与谁家蛋炒饭的香气混为一团,傍晚将尽,夜色带着阴暗悄悄降临。时间走远,那些日子我却已记不完整。
记忆里奶奶做过很多菜,夏夜的傍晚给我讲过很多故事,在温和午后的阳光里做过许多针线活。不管奶奶干什么,我都会在一旁傻傻的,天真的,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她。可如今岁月以老,奶奶那双灵巧的双手因为僵硬很少再碰针线了,那些小老鼠偸灯油的故事,我多半早已忘记了,唯有奶奶包的饺子,那种味道还历历在目。
最爱吃奶奶包的饺子,小时候爱吃,现在也爱吃。
早早就起床了的奶奶习惯的撕下日历牌上昨天的日期,嘴里总不忘念叨一句:“今天23号,星期三,冬至。”假装熟睡的我蜷缩在还带有一缕温热的被窝中,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寒风侵袭,吞噬掉我天真的美梦。奶奶为我盖好被子就出门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奶奶是去大棚的菜园里割菜去了,因为早晨的菜够新鲜,包出来的饺子口感才细腻,才能顺着我吃饭挑剔的坏习惯。这么多年,一直记得我很挑食的奶奶,真的太辛苦了。
奶奶在厨房切菜的时候,我早已顶着半指长的鼻涕在一旁了,那种样子,可爱又俏皮。无奈她只好放下手中的菜刀,为我擦干了鼻涕,再去切那一堆在我看来似乎永远都切不完的白菜和那些任性的猪肉。“咚!咚!咚!……”奶奶手中的菜刀飞速上下,山呼海啸;“啪!”只听见菜刀累倒的声音,奶奶深吸长叹,鸦雀无声。
… …
“奶奶,这些黑黑的是什么东西?”
“酱油。”
“为什么要加酱油?”
“因为加了酱油才好吃。”
奶奶一边耐心的回答我提出的问题,一边动作娴熟的搅拌着刚切好的白菜和猪肉,一时间,随着白菜、猪肉和酱油等的互相浸染与磨合,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的灵动起来,我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安逸与静谧,电视机上播着卡通节目,而我小小的世界里,满是清香。
… …
“啪!”我的右手被打红。
“手这么脏,不准碰面团。”
奶奶的语气中没有生气的意思,却是那么的有力量。我很自觉地跑去水池边清洗那双并不干净的小手,尤其是那只被奶奶打过的右手,井水虽然冰凉,微红的小手依然火热。
“啪!”我的左手被打红。
“不准糟蹋面团……”
无奈之下我只好可怜兮兮的坐在一旁看着奶奶一个人揉面、滚搓、炫刀工,奶奶擀出的面皮柔润而刚济,包出的饺子,更是让我的口水翻覆摇滚。
……
看着那碗里热气腾腾的饺子,我忍不住夹了一个,刚吹了口气,就整个的往嘴里送,谁知刚一动口,舌头就被烫麻半截,嚼又不敢嚼,吐又不舍得,我于是张大嘴巴不住地将那扰人的热气呼向奶奶,意思是在提醒她快点想想办法,这时候奶奶就会把早已倒好的温水递给我,我接过水杯猛灌,直到整杯水都已饮尽,那麻酥酥的舌头才肯罢休。
后来我离开家乡,来到这陌生的城市求学,我开始孤独和失落。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车辆川流不息,纵横的高架桥两侧有高耸的大厦,华丽的商场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巨大的车流声在耳边倏忽而过,青春年少时的那些小勇敢和小执着带着轰隆的响声,从心底往外翻涌。
有一年秋去冬来,我再一次品尝到了那份专属和久违的味道,然而剧情并不狗血的是,那天刚好冬至,也刚好下起那年的第一场雪,虽然有点晚,却依然把校园折腾的沸沸扬扬,我穿着羽绒服,带着厚围巾,怀抱着那份老爸从老家送过来的饺子,一路小跑着回宿舍。刚一打开饭盒,一个个随意排列但却精致的饺子热气腾腾。我夹起一个,并没有整个吞下,不知怎的,嘴里的半个饺子迟迟不肯下咽,最终我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哭一声,眼泪却全落在了衣服上。
听说家乡修了新的水泥路,下雨天不再满街泥泞了;听说那年全校的女生都爱读张嘉佳;我还听说,田野间,街道上,追逐嬉戏的孩子已换了一批,再想起的时候,我哭成泪人。
四季总有一次凋零,结果无数次凋零;
家乡的小河总有一次干涸,结果无数次干涸;
熟悉的味道总是在守望,结果无数次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