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记忆的源头,总在妈妈的故事未完结时,伴着虫鸣入睡;当太阳升起时,应着呼声而起。在母亲的帮助下,匆匆穿好衣服,接着刷牙、洗脸、吃早饭。尽管家里经济状况不好,妈妈都会为我准备一个香喷喷的荷包蛋,但我从来没有细细品味过其中的滋味,每天狼吞虎咽地解决完后,背着一个似乎比昨天重的书包,走出大门,跨过水渠,绕过一个弯,沿着石阶路,往学校奔去。
记得每天出发时,母亲总是会拎着书包站在饭桌前等我吃完饭,然后牵着我的手,陪着我走过一个个台阶。那时的我有母亲陪着,觉得很开心,很有安全感。因为每走过几步路,她就会提醒我:“钥匙放在书包最外面了;到了学校记得蒸饭;往你书包带里放了饼干,饿了记得吃……”走到半山腰,我总红着眼睛向母亲道别:“嗯,晚上记得早点来接我。”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作为一个农民,母亲有多么忙,多么累,而我总是自私地要求她早点来接我,甚至早上送我到校门口。踩着一级级石阶路,好似每走一步,都拉开了我与远在田埂上目送我上学的母亲的距离,但我只能将其留在每一步路中,然后走远、走远……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关心却成了一种唠叨,一种让我厌倦甚至是反感的唠叨。每每走过那条山路,她总是像蚊子一样“嗡嗡”不停:“注意看着车子;热了记得脱衣服,还有要记得……”甚至我对母亲每天送我上学都觉得讨厌。每次吃完早饭冲出家门,就是为了让她不能看到我。气喘吁吁的母亲在我后面追着说:“慢点,小心脚下的路,别摔着了……”而我只好将这份唠叨留在每一步路中,然后跑远、跑远……
就这样,幼儿园到小学的七年时光匆匆逝去,不留下一点痕迹,只有那弯弯的石阶路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变化。小升初最后几天,母亲坚持要接送我上下学,尽管非常反感她的接送,也没有拒绝。而最后几天,我却总是催促母亲,因为她走路慢的很,我会耽误了上学时间,连她手里的包也背在了我的背上,在前面健步如飞的我浑然不知道在后面的母亲早已满头大汗。临考的那天早晨,还是那个点,那段田埂上,随风传来母亲的叮咛:“用功一点,加油!”不经意的一个回头,我不禁心头一颤,站在田埂上的是我的母亲吗?她那么瘦小,苍老。我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哪怕是多看一眼。只将其埋入脚下的一级级的石阶路中,然后远去、远去……
傍晚时分,在教室等母亲,我是最后一个等到母亲的,而当她拿起我的书包转过身时,我看到了她一根根的白发,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感慨:原来早已物是人非,母亲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年轻充满力量了。是的,看着她费力的步伐,听着她那一声声急促的喘气,想起她额头的一条条深深的皱纹,不禁湿了眼眶。而我只能将这份伤感藏于石阶路中,然后一步步地远离、远离……
行走的步伐赶不上时间的流逝。一步步走进初中、高中。而那条被我们母子俩磨得铮亮的石阶路,如今也只有放假才刻意地走一遍了。那年上初中时,提着行李箱,我们俩慢慢地走下去,黄昏时分,阵阵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好似一首献给我的送别曲。母亲送我上学的情景又历历在目,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将七年之久的每一个留在石阶路中的记忆、情感都翻阅一遍,或许有好,有坏;有开心,有难过,而更多的却是不舍,并将那曾经的反感化作羞愧。每一级都像是一个个琴键,弹奏着一个即将远去的孩子的伤感,弹奏着一曲曲的不舍。泪水留在这一级级的石阶路上,然后离去、离去……
如今已经离开了家乡,每每走过校门口的那条石阶路,无不陷入回忆:母亲牵着我的手,走过一阶阶的石阶路,而我却将每一个瞬间都留在了每一阶石阶路中,现在走过这一段路,试图去回味那段难忘的时光,我仿佛看到了:路上,母亲看着我一步步走向新生活,而我早已视线模糊看不清她的一切。但我知道,此时远在故乡的母亲,可能正独自一人走在那段充满情感的石阶路上,她将自己的梦留在一级级的石阶路中,然后望着我远去、远去……
是啊,路,亦有情,现在的我每走一段路,都将情感寄放在路中,然后趁着每次踏上那条路,好好的品味每一个关于我和母亲的瞬间。放假回家,母亲照常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而我却没有给她。因为当踏上第一阶石阶路时,我的双眼已经模糊了:是的,这条路已经被我和母亲磨得铮亮,每一级都承载这我们无尽的情感,以前是母亲拉着我,现在母亲老了,换我搀着她,我们一齐踏上这条路,向着那美好的梦,走去、走去……
遂昌中学 黄彤凯 指导老师 周巧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