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
-----记一片森林的衰败
王意棋
从虎啸山林,草木繁茂到荒山野岭,中间隔着的不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而是一条现代化的水泥路
------题记
第一日,我住在大兴安岭余脉中的一个小村庄中,留宿我的主家是当地的农户,夏采山珍冬捕野味以维持生机。我问他生计如何,他对我摇了摇头,的确,我看见被扔在角落的竹篾已布上了一层积灰。是夜,我被窗外刺眼的车前灯与发着巨响的发动机声音吵醒,我披衣而起,正好撞见满脸冰霜的主家重重地关上了大门,我问他何事,他冷冷地对我道:“这帮人又来祸害山了。”
第二日,我只身进入了大兴安岭,与其说我是进入了山林,倒不如说是山林的绿吞噬了我。眼前的绿重重叠叠,让我只能靠指南针和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目光来辨认方向。我寻了一片空地,在那里扎了帐篷。
第三日,我遇见了那日深夜开着车出现在主家窗前的那伙人,这些人看起来很不受当地人欢迎,因为次日早晨,我从闲聊的村民口中得知,那伙人在当夜就开着车进了山,没有一户人家留宿他们,我跟在他们身后,听见他们肆无忌惮的高谈阔论,也看见了他们手上拎的,背上扛的“战果”。当夜,我远远的望见了他们营地上空升起的缕缕青烟,却迫于闪着寒光的猎刀和自制的土铳,无能为力。
第四日,清晨,我正采集着当地的苔类标本,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些大型兽类的爪印和一些不属于我的脚印,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追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脚步,隔着郁郁葱葱的灌木,我听见了他们掩不住欲望的对话:“快点,在这儿放饵,还有那儿......别吃了,再开一盒罐头,药量下足,咱可能以后就发达了.......”
第五日,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多久,耳边也少了那熟悉度,轻灵的鸟儿啁啾,反倒是时时响起的电锯嗡鸣和一片又一片覆灭的枝干萦绕于我脑海中难以退却。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手中拿着的是可以让他们横行的“通行证”。他们把山林夷平,然后码成另外一座毫无生气的山.......我不敢再看。
第六日,我准备离开大兴安岭。在途上,我向一位老人问路,老人见我衣着不似那些伐木工和偷猎者,便与我行了一段脚程。他原是大兴安岭的护林人之一,这里的树几乎是被他亲手种下,亲眼看着长大的。而如今,树成了,他老了。他无法与偷猎者抗衡,也阻止不了那些来路“光明正大”的树被送出去。这段话毕,他已眼含热泪。
第七日,我路过来时的小村子,在那里歇脚。中午,我在一家小饭店吃饭时,听见邻桌正议论村中近事,说的就是来时留宿我的主家将自家后山上一棵百年雪松卖了,收树的人开了个不菲的价格,同时,他们也在兴冲冲的寻找自家是否也有这样的“宝贝”。
我不敢再回去,我怕看见村中已经修筑了直达外界的水泥路,而奔驰在路上的,则是一车一车被埋葬的森林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