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 桑
我是一条路,曾经孤独,而又寂寞。——题记
千百年来,我都是一个人。可是,这长久的寂寞,却是有原因的。
我是被称作“死亡之海”的库布其沙漠的一部分,千百年来的沙尘,遮住了我原本的面貌。所有人都讨厌我,远离我。而我,也就只有孤独地存留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望着每天的日落日出,便是我最大的乐趣。这也算是此地唯一能准时的动景了。
偶尔飞来一只孤雁,凄惨地顶着烈日,艰难飞行,绝望地寻找着隐蔽在这死亡之地的生命绿洲。每每望见它们,我总是惊喜万分,渴盼它们能停下来歇歇脚,让我用那粗糙的皮肤蹭一蹭它们那光滑美丽的羽毛,一定又温暖,又柔软。
可是,它们从来没有过,一次也没有。
后来,在这荒凉之地,竟有了人类的踪影。这是一批像是商队的队伍,他们满载着货物,多是精美的丝绸。
对于他们来说,这必然是一次艰难的穿行。
飞沙走石,热浪滚滚,他们坚定地沿着我所延伸的方向奋进。可是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却如此渺小。极度缺水,风餐露宿,更可怕的是那怎么也躲不过的黄沙。他们直指西域,坚定着信念。在遇到艰难困境,带头的领队总是不忘大吼一声:“直向大月氏!有仇报匈奴!”那声音震耳欲聋,回荡着整个沙漠。
他们的精神固然可贵,但当他们真正走出这片荒原,队伍里的勇士,却所剩无几了。
这更坚信了我对自己的认识:对他人而言,我是如此致命。这便是我生而孤独的原因吧。
可是,这一切却在一个叫王文彪的商人带领下,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改变了。
2000年,王文彪第一次靠近了我。他带着启动库布其沙漠锁边林工程的草案,和一大批工人,以及20出头的青年工程师们,来到了这“死亡之海”。他们个个不怕苦,不怕累,吃的是毫无美味可言的干粮,喝的是千里之外苦携而来极为有限的饮用水,睡的是随意铺在热沙上的草垫,白天热得发烫,夜晚冷得刺骨。可是他们,都熬过来了。
可喜的是,在这批先锋的辛苦与努力下,一条长242公里,宽5—10公里的沙漠锁边林带初步完工。而我,也算有了些小改变。以前狰狞的面貌,现在确是有了些生机与活力。
可是,这还没完。王文彪想出了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在沙漠里种甘草。一些沙漠边沿的农民听此,都积极而踊跃地参加沙漠绿化工程。这样一来,沙地被绿化了,而老百姓们,也富起来了。
“我就不信沙漠里掘不出金子!”王文彪在这个阔沙地之中的一声吼,如同千年前的“直向大月氏”的口号一般,铿锵、有力。
而我的观念,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加入,甘草也愈种愈多,越长越茂盛。而我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强壮。当甘草的根逐渐伸长,直指地底。在根的作用下,地下水慢慢上移,浸润了我的整个身体。那是一种美妙而幸福的感受,凉爽、沁人心脾......
水,总是与生命共生。在我逐渐变得湿润而又布满树根的身体里,有了许多生命迹象:数不清的虫子、地鼠、野兔。还有一次飞来一只红顶鹤,停在我的肩上,亲吻着我的肌肤。它的羽毛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温暖、柔软。
这让我很自豪、很满足,因为在别人的生命历程中,我显然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或者说,我我承载着他人的生命。而我也不再孤独,不再寂寞。我不再只是观望日升日落,我变得忙碌起来,随时关注着地上地下的生命。他们每一天都在努力把我打造得更加闪耀,而我,也在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好。
一年又一年,这里变得越来越热闹,越来越繁华。我也不再是以前那条无人问津的荒路。改头换面,我成了人们口中的“绿色长城”。
我的生活也逐渐丰富起来。过去一成不变的天气,现在也终于有了变化。在这荒漠中,因为我的存在,因为“绿色长城”的存在,沙尘天气显著减少,降水量大幅度上升。这使得百姓的农牧业越做越大,越做越起劲,不仅兴办了许多甘草制剂工厂,还成立了沙漠健康产业研究所。而这沙漠里的人们,也终于探索出一条“治沙、生态、产业和扶贫”四位一体的道路。在成就我的同时,也成就了他们自己。
不仅如此,许多向西进发的中国生意人都将我作为他们的中转站。更有邻国来至此地,交流学习种植甘草的经验与方法,并带来了本国的工农业以及治国方针和策略。我俨然成了他们的国际交流中心,而这无疑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作为库布其沙漠这“死亡之海”中的“绿色长城”,我的名声越传越远。全国各地从平民到国家领导人都来看望我,啧啧声中,他们凝望着远方待开发的广袤土地,又转身深情地抚摸着我的脊背,既欣慰又落寞地长叹:“我们的路,还长......”
时光荏苒,物换星移......
2015年,沙漠边沿的百姓全都集聚于此。
全部脱贫。
2016年,王文彪,我永生的恩人,他又一次出现了。可这一次,我却是用最清新的空气,最湿润美好的草木花香迎接他的。
他依旧声如洪钟地宣告:“向我国西部和‘一带一路’地区输出库布其治沙生态产业扶贫模式,让更多沙漠地区的贫困人口脱贫致富,努力将绿色长城修至塔克拉干沙漠,腾格里沙漠去!”
话音未落,成千上万人的掌声、欢呼声,从王文彪那儿,沿着我,一直传向远方......
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