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顾所来径

却顾所来径

河北省邢台市第一中学高三16班 张桓玉

人的一生自咿呀学语,便与路如影随形。这些路宽宽窄窄,交错纵横,十字路口和分岔道遍布其中,在此之后,是走不完的团聚与离别。脚步一深一浅,跌跌撞撞,看到四周的缱绻瑰丽,荆棘峭壁,唯独不变的是放眼望去不见边际的下一个路口。

十几年的光阴一挥而过,在我与路相伴随行的时光里,莫不被它留下深深的印记。我记忆里嬉闹过的乡间小道,倚崖傍山的崎岖山路,由小镇通往城市的公路,汽车疾驰而去的高速……都像一块块严严实实垫在脚底的鹅卵石,替我铺上了由从前走向如今再望向未来的路。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在纯真烂漫的梦幻里,记忆中的乡间小道是童年的藏宝阁。一条窄窄的乡间小道躺在家家户户门前,路旁是青色的、黄色的和红色的庄稼与果树,望得到边际却又不失广阔之感。这段窄窄的路成了孩童的天地。仍记得那时的我是如何踩着门槛外的石阶,躲在门后呼唤着伙伴们的名字,偷偷从门边探出个小脑袋,听到应声又立马缩回去,屏息以待,好似自己也信了,周围除了虫鸣与人声的聒噪,也听不见一丝气息的声响。大多时候,我们都会聚在路上做游戏。用石子在路上画格子,白色的细线在路表面的风尘上拉出长长的印子,像魔笔,眼看是白色,凑近了仿佛又能悟出七彩的光来,白色细线画上的格子分明是一座魔法的城堡。有时,我们也会瞅着路边的蚂蚱,跪在地上埋伏在草丛边,看到蚂蚱便猛地扑上去,用双手一捂,眯着眼睛往指缝里看。我们将成群的蚂蚱装在喝完的可乐瓶里,看它们跌下去又爬上来,想把它们当作“宠物”,却又觉得是那样不切实际。现如今回想起来会以为残忍的事,在童年里总会被溢出来的童真所掩盖。我们一同因攀爬摩托车跌落在地,毫不在意地拍拍灰尘从地上爬起来,用纸巾捂住渗血的伤口,冲着彼此咧嘴笑。笑容和血是一往无前地勇气和单纯。

我在那条路上遇到了许多人,他们是我童年的玩伴和最初的朋友,却又在另一条路上和我挥手再见。

这条路是条弯弯曲曲的山路,通往外边的城镇。六岁那年,我坐在汽车的后座上,向车外的朋友挥手再见。他们问我要去哪里,我妈妈笑着说,我要去上学了。我站在一旁用力点头,倒不是说如何附和我妈的答案,而是为我的下一句“假期回来”做个肯定的铺垫。于是我看着后车窗外飞速倒退的乡里小路和那棵老核桃树,最后踏上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它一路上绕过了许多村庄和田野,像是一座弯曲的梯子直达山巅,一摇一摆地引人想去看看山后那个未知的世界。路越攀越高,高至你能看到山坳里成片的树木和树林中掩映的村落。我兴致勃勃又充满期待,任由身子随汽车摇晃颠簸,眼睛牢牢地盯着车窗外的景致。我想我假期时还能再看一次,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分别时挥动着的双手和我在车窗看到的世界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可我对自己食言了,我再也没能在每个假期看到与当年同样的情景。生活中的的确确不存在永远的最后一次,人永远在走路,绕过了这个山头,还有下一个,相同的景致会有,可却从未一模一样。从山路里走出来不久,我便背起行囊又走向下一个路口,踏上了城际公路,从这座小城镇到一座大城市。同样要挥手,要说再见,再许下我假期会回来的诺言……还是会有人前来送我,只是送我的人从一群人变成了两个人。车窗外的世界从田野和小路变成了林立的高楼和密集的人群。当我和爸妈告别时,就暗暗发誓这次不再食言。

我从童年走到了少年,我从羊肠小道走到了宽敞的公路,我要走的路随着时间越变越宽、也越变越长,长到在规定的时间里步行到不了,汽车开不到,送我的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我常常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相拥告别,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说后会有期,有人说下次再见……我和他们一样,也要和过去告别,走向下一个路口,去下一条更宽敞、更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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