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衰草连天,寒风呼啸。严寒仿佛跗骨之蛆,侵蚀着人的皮囊,更渗透到骨子里,直击灵魂。
草原深处的贝加尔湖畔,有一人杖汉节独立风中,牛羊静立在他身畔。节旄尽落,却不显其狼狈,寒风吹彻,愈显其清高。
初,汉欲与匈奴修好,怀揣着鸿愿的汉朝使节出使匈奴,然而人心难测,同行之人参与匈奴内乱,苏武一行被迫滞留。在屈节辱命面前,他毅然拔剑自刎;在剑斩虞常的胁迫下,在富贵显位的利诱前,任来人舌灿莲花,自岿然不动。
单于见威逼苏武投降未果,便将他置于冰天雪地,断水断粮,而他选择的,不是悲哀的死去,而是隐忍的活着。饮雪嚼毡,为了大汉而坚持着苟延残喘,拖着残破的身躯,为国守节。匈奴将他迁至北海牧羊,公羊产子乃得归。这般无可理喻的要求,使得他归去祖国的道路如这北海之雪,渺茫无际,看不真切。
阳光渐渐淡了下去,介于月牙和半月之间的月高挂在天边,沾染了一点昭昭的雾气,与牧羊人身上细密的雪花遥遥相对。
每日“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这样的日子暮去朝来,年复一年。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
北海的山川,草木皆无情。而牧羊人却有其心底“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志,蛮荒之地与长安相隔万里,鸿雁亦难以飞至。白云,飞雪将他的世界渲染的一尘不染,只余一腔赤子之心指引着他行过这不知尽头的坚守之路。
这条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他是大汉使节,也是杀身成仁之士。鲁迅先生曾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身居祖国千里之外,国家至上之心不改,北海虽赊。扶摇亦可接。
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
人世一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