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早晨,阳光透过窗户懒懒地泼酒过来。幸福的本真,究竟是什么?我迷茫地发呆。蓦然,瞥见窗外几只白蝶飞舞,我起身,寻着它们走向隔壁的小院。
“连英奶奶!”我在栅栏外朝里屋叫道。那位沐浴在阳光下戴着大号方框眼镜的老人,本在认真缝补一双旧得掉毛的黑手套,听见我的叫喊,忙迎出来给我开门。
“哟,小顽童来了,我给你沏茶,等着!”她爱叫我小顽童,似乎还是不忘我幼时摘她的柿子呢。老人满头银发,蓬松地系了一个发髻,八十多岁,大笑使得脸上沟渠般的皱纹更加可爱、慈祥。说毕,她踏着小碎步,缓缓移着身子,去厨房捣鼓起来。
我在小院看花。四月末,牡丹已谢,粉色花瓣洒了一地,留下盛大繁多的绿叶,遮住了满园碧色,芍药却是开得正好,丛丛枝叶间盛放出巨大的花苞,齿轮似的花瓣重重叠叠,饱满鲜艳;摆放着几盆君子兰,虽不全部开花,但开放的橙色骨朵则是尽显清幽、雅致。还有小巧的夹竹桃,纤细的文竹,青翠欲滴的滴水观音,蜿蜒而上的葡萄藤……我深知,连英奶奶是个爱花的人,自老伴去世,她便一人服侍这些小院的花儿,尽心尽意。
“小顽童,茶好了!”我走进里屋,这是旧时的装潢,圆木桌,木凳,木式老床,靠墙的木架上整齐摆着许多旧时的书。见我目光停留,她应道:“这书,我也时常翻翻呀。对了,小顽童,今天我数了一下,我的小院一共来了三个七只白蝶,还有啊,芍药又开了两朵……”她递给我茶,瓷杯,画着青色图案,我听她说道生活的琐事,却又是极其趣味的生活琐事,很专心。
“你幸福吗?”我突兀地打断。
她停下手舞足蹈的手,看我一眼,目光甚是温和,“我很幸福,小顽童。有花,有书,有茶,有家,有——回忆,这些,够了。”
我不知该答什么,只是心被狠狠地触过,下意识地抿了一口茶。我明白连英奶奶的话,饥荒、战争、大跃进、文革,她都经历过,而今沉淀下来,竟是对生活,对幸福的满满爱意!
茶入口,涩,却是值得品味,这茶里,有连英奶奶的爱,宽容、乐观、淡然和她快要递出的幸福。我欲言又止,没有对她说考试失利的事,她似乎明白,也没有问。
原来,幸福可以是这样!可像连英奶奶这般简单、淡然、又浓厚!我恍然大悟:幸福,不在忙碌中,不在追赶中,在简单的生活中。如今多少人感叹幸福感缺失,优异的成绩、名次、地位,都不会让人满足,而这样的一个迟暮的老人,教给我的不仅是对生命的感悟,同时是对幸福的另一种诠释。
近午,阳光直直地洒在我们身上,铺上一层明丽的温度。我与连英奶奶静静地品茶,院中的白蝶快乐地飞舞。我明白,幸福,原来可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