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学校东门口垂柳下见，蹁跹柔摆的柳叶是我对你思念的招摇。”——少轩

少轩写好了纸条，认真地折叠起来。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紧张让他的手几乎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孩，也使他不明就里就深陷其中。

上高中之前，他已经厌倦了学习，当初勉勉强强考上了高中，也是父母逼着他继续读书。都说强扭的瓜不甜，的确，他在学校里每天跟一群平时称兄道弟的哥们儿们翘课，抽烟，打架，（成绩一直很稳定，倒数几名，就怕后边几个傻子拉稀）。

如往常一样，下了课就出来转转，一抬头，看见二楼一个女生露出窗外长的柔美可人眉目清纯，他不禁一愣，还有这么个美女在楼上？仔细一看，更令人着迷的是那双眼睛，似乎沉积着厚厚的迷雾，此时，她像是在眺望又像是发呆。他呆呆地注视着她的美态，而她却没丝毫察觉，像是没有什么能把她的思绪从她眼底的故事里拉出来。

之后，少轩打听到，她叫思彤，刚从外校转过来半个月，和他同年级，高二，成绩很好，被送消息的兄弟煞有介事的评价为“一个低调而有深刻的美女”。

常常，她那萦绕着层层迷雾的眼神在他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多少个不眠夜，他想象着如何接近她，如何走进她的世界，她眼底的迷雾到底隐藏着什么令人悲凉的凄哀。

每每放学，他都先跑到学校门口，然后从她即将经过的路上返回，几乎都是，在那棵老垂柳下他们擦肩而过，擦肩的那一秒，他脑中产生了无数的定格，他假装着镇定和目视前方，可注意力却放在了她的身上。她轻盈的脚步，他飘飞的发丝，她长长忽闪地睫毛都让他如痴如醉，殊不知，不明就里就深陷其中，这是危险的。

18岁的爱情，懵懂而又炽烈，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漫步云端。

毫无韵律的心跳，拨乱了思绪的弦。“砰”正低头走路的少轩，感觉头上阵痛，原来是邻班的大块头无意撞到了自己。而大块头一见撞得是少轩，害怕了起来，忙不迭失地道歉，他知道对方又会拳脚相加了。可这次却没有，少轩只是摸了摸撞了的头，若有所思地走了。大块头诧异地看着渐远的少轩，也摸了摸头。

走出教学楼，他已然平静了些，一股微风拂来，打动了刘海，轻轻飘飞了起来，一丝莫名的欣慰涌然而生，这是瑰丽的祥兆，还是上帝给予的补偿。

似乎世界慢了下来，也许等待是最令人难过的。旁边的老柳依然招摇着，装酷耍帅，完全忽视了身边等待爱情的少轩。也许，他的身边即将开始一段或平凡或轰烈的爱恋，也许，它早已似曾相识，看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从开始和结束。

放学时候，学生蜂拥而出，他扫视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女生，可是他等的身影却没有出现，人群开始稀疏了，断断续续地奔出了那千万人的人生殿堂之门。少轩想到，为什么大多数人眼中的殿堂里就不能有爱情呢……

少轩以为他不会出现的时候，那个身影终于闪出了教学楼，她的眼神变得清醒了一些，她走到跟前，笑着问道：“你是少轩吧？”少轩脑子一下就懵了，原来笑可以如此纯动人，而且本以为她会扭捏的等自己说话没想到竟如此大方，让他一时不知所措起来，慌忙地点着头。

那天晚上，漫步在昏色的操场边，他说：“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抬起头，迷雾消散了大半，轻轻地说：“好啊。”

第一次牵了女孩的手。

他们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远处的街灯依然昏昏欲睡。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说到了以前，又说到了现在，当少轩提到将来的时候，思彤看着他说：“我们不聊将来好吗？”

少轩愣住了，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为什么冷淡理智的外表下埋藏着这么开朗的内心，为什么她会和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混混在一起，为什么她眼底总有抹不掉的凌乱……

听她说，她走读是住在她姨家里，她每天晚上回家都是很晚，因为她会像高三学长那样在这里多上一个晚自习，在学习上她很努力，希望能考上重点大学。听到学习，少轩的心隐痛起来，自己感觉和她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她刻苦学习每天折腾在书海里，将来想通过学习出人头地。而自己过一天挨一天，平时打个架喝个酒消遣娱乐……

少轩送她到了学校门口，她执意不让他送回家，她要走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舍不得。可还是要走的，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少轩轻轻地拉住了她，说：“为什么你心里有拭不去的哀愁？”

她默默地低下了头，说：“我走了。”

少轩每天跟思彤在操场一起散步，有时坐在旁边看台上聊天，看台的后面是一排小树，葱葱郁郁的枝叶挡住了几乎所有的街灯溢出的光，使得看台上多了些许静谧恬淡的意味。由于学生们都忙着在书海里竞逐，很少人会有闲情逸致来这里，所以他们跟这里叫“老地方”。常常，她靠在他肩膀上在老地方享受着那份独有的安逸。

为你翘一次课

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越来越深，每天早起她都会见到等她来上课的少轩，少轩也因此改掉了早上迟到的毛病，虽然他每天用两个闹钟，还逼迫舍友用一切方法叫醒自己。无论多困多难受，只要看见思彤，相视一笑，什么不快都忘了。

一日，下课时分，少轩正在座位上打盹儿，一歪头，竟是思彤在窗外看着自己笑呢，由于少轩本身就是靠窗的位置所以被思彤吓了一跳，很快，取而代之的就是惊喜了，这可是思彤第一次主动找自己来啊。伸出手捏了捏思彤的鼻子说：“小丫头，你吓我一跳。呵呵，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出去。”说着起身要走。

“哎，不用出来了，给你这个，我就上去了。”思彤说着把一张折好的纸给了少轩，自己上楼了。

少轩打开纸条，上边写着：今天下午我要为你翘课半天，去爬你想爬的那座山，老柳下等我，蹁跹柔摆的柳叶是我对你爱的招摇。呵呵，学你的。——思彤

看着字条，少轩心里都开了花，像是吃了蜜，爱情的甜蜜。

午后，见了面，少轩问思彤：“你今天不用上课的吗？”

“我今天要翘一次课，为你、”思彤深情地说道。

少轩骑着自行车带着思彤，她从后边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美美地享受着他的味道。也许只有此时的爱情才这么唯美这么纯粹，不问将来，只享受真爱的现在。

到了山顶，少轩站在最高处，俯瞰身下的一切，思彤若有所思地说道：“少轩，我们就要升高三了。”

“是啊，我们的爱情就要一周岁了。”少轩脸上洋溢着幸福。

可思彤的眼神依然迷离，呆呆地说道：“我们的爱情能到几岁呢？”

少轩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问道：“思彤，你今天怎么了？”

“少轩，我们一起考大学吧，我们马上就高三了，这些日子我已经替你把学习计划拟好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思彤坚定地说道。

少轩看着她，似乎犹豫了，以他的基础想在高三一年做三年的功课，谈何容易。但是，如果自己考不上，思彤怎么办？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说：“好，我答应你！”说这几个字的同时他也知道这意味着高三将怎样度过。可无论怎样，有思彤的陪伴，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们一起承担好吗

高三，开始在那忙碌的夏天，思彤每周都会帮少轩准备学习计划和近期目标，随着一天天的劳累的继续，成绩的突飞猛进成了少轩的不竭动力，当每个人都惊叹他的改变，并大赞为黑马时，他知道这些功劳都是思彤的，因为她就是他的动力，如果没有她的陪伴鼓励，他依旧是那个吃喝等死，不求上进的最差生。

临高考还有一个月了，大家都厉兵秣马，准备着最后的决战。少轩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学习而废寝忘食，也会让同学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中午，思彤来找他，说家里有事要回家几天，让他安心学习。便匆匆离去了。

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不知道什么是让人肝肠寸断的。少轩不知道思彤是因为什么事回家了，只是想着，等回来再跟她问问吧。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星期，少轩纵是问遍了所有的同学也联系不上她，终于，高考的前一天，少轩刚刚吃过晚饭，桌子上一张纸条：老地方见。这柔美清秀的笔迹他等的快要发疯了。他跑到了操场，看见思彤果然在那坐着，他跑到她跟前，一把把她拥进怀里，透过暗淡昏黄的街灯散出的光，她依旧那么美，只是多了几分憔悴，然而，眼底的哀伤似乎再次凝聚而愈加浓烈。她说：“少轩，什么都别问，先专心高考好吗？”他默默的点头。

高考终于来了，多少学子等着盼着只一天呢，虽然，它承载了太多的泪水与离别，这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可又说不上来。

高考对于少轩来说并不是太担心，放手一搏，倒是思彤让他坐立不安，究竟是出了什么是让她一个月都不来上课，会不会影响到她的状态。最后一科考完了，他跑去找她，可同学却告诉他，她提前交卷走了。她又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走的无声无息。

接下了，少轩开始在等待的煎熬中挣扎，等待双方的成绩，也等待她的消息。十几天的时间，少轩想过了几年。成绩下来了，高出重点线二十多分，这着实的让少轩高兴了一阵，但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思彤，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联系我？

6月27号，少轩接到了思彤的来信：

少轩，

你还好吗？好想在信的开头写下展信快乐，可是我却写不出来。对不起，这些日子对你的冷落，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一定很想我一如我想你。

今天我想告诉你，我没有说过的话，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聊天了，我相信，我在说的时候，你也在听。“最后一次”，我不想提这样的字眼儿了，因为每每想到，我的泪就会不争气的流下了。我知道，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的话，又会揪着我的鼻子说我没出息了。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我刚刚转到这里的时候，你当时正在满校园的追着一男生打架，我不喜欢爱打架的男孩，所以就讨厌你了。可后来我看见你眼神里除了玩世不恭还夹杂着些许善良，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呢。再后来，我竟然每天都遇见你，每天放学，我都看见你与我擦肩而过，但你却从来没看见过我，那时，我蒙蒙胧胧的感觉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可我不能爱，也不敢爱……

就在那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受到一本杂志，里边好的文章已被标注出来了，而且每本里都有用新鲜柳叶做的书签，上边写着的书名是柳叶轩，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张纸条“晚上八点，学校东门口垂柳下见，蹁跹柔摆的柳叶是我对你思念的招摇。”——少轩我知道柳叶轩就是少轩。你不曾知道，我当时的确被这句话迷醉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本想不去见你，因为，对于我来说，爱情，只不过是上帝暂时遗漏给我的幸福，迟早，会被收回去的，可是我又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男孩，写出的这么柔软的句子。那是我也只不过是想看看而已，我已经想好回绝理由了，呵呵，当时我看到站在柳树下男孩竟然是你的时候，我理由忽然不见了，就这样，我们开始了这一年的爱恋，明知结局爱恋，即使这样，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们在一起时，我从来不和你聊未来，也许你会生气，可这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没有未来，说着说着，我又流泪了，少轩，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泪，我就没出息了。其实我调到这所高中时就已经是不想上学了，如果不是遇见你，我早就回了我的那片群山脚下的家了，即使考上了我也离不开。

说说我的家吧，我出生在一片连山的村庄，多少时候我都沉浸在幻想里，优美的小山村里，四面环山，景色宜人，民风淳朴，一家人过着安安乐乐的日子。可是，天岂会如人愿？当我明白事的时候，我发现，为什么我的生活会如此凌乱不堪，弟弟是半智障，爸爸长年卧床，妈妈说他是在生弟弟那年躺下的。在我的意识里，家里全都是妈妈自己在支撑，我知道，她真的很累很累。可是，就在我高二时妈妈的身体状况也急剧下降，她在干活时晕倒好几次，我不知道，上帝让我这个女孩要怎么样，现在我已经平淡了很多，不管命运怎么样，我都接着。

少轩，少轩，让我再这样亲昵的叫你几句吧，我回家了，弟弟和爸爸必须有我的照顾，妈妈劳累了这么多年，是该我留在家里守候着他们，守候着命运的时候了，这就是命，也许我的一生是悲哀的，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听说你考的很好，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我好希望你能幸福，毕竟我是真的爱你的。

我知道你一定要跟我说，你要跟我一起扛，呵呵，少轩，别傻了，至死不渝不染世事的爱情只是小说了骗人的。不要再找我了，你走你自己的路吧，我会在我的生命里默默的为你祈福。我跟你好的那天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我不后悔，因为你是值得我深爱的人，请不要再的打扰我的生活了，我已经习惯了。

我躲在人群的背后给你写信，不知道周围哪里响起了那么凄凉的二胡，空洞的就像是天外来音，让我无处找寻有撩拨着我的心，让我的鼻子酸了又酸。少轩，我爱你，好爱好爱你，我会在每一块石头上刻上你的名字，如果在许多年以后，你看见了有一块石头上看见写着你的名字，你会想起，多年以前，还有个深爱着你的女孩，思彤。好想好想再说一次，我爱你，这就是我们最后的一句话吗？用张爱玲的话说，不过是一个悲凉的手势。心疼到了极点，无法呼吸……

2008。7．10

思。彤

滦县二中高三：李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