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

我不喜欢像邻居小孩管他爸叫“爹”的叫我爸,所以自我开口说话以来,我只管我爸叫“爸”。

我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很不孝,我连爸的生日都不知道,我是万万不敢傻逼似的去问他的,爸,你生日多少?一来爸看到他自己亲爱的儿子竟不知道他的生日会伤心而死,二来我不能让爸知道我在写他,因为我在文里准会写出“我爱爸”如果让他看到准会感动的流泪而死。

爸说妈怀我的时候他正在为挣我的奶粉钱努力工作,爸说到这时斜眼瞥了眼正蹲在门口为我们爷俩洗衣服的妈,加了些许音量接着说:我当时正为你的奶粉钱和你妈的鸡汤钱而努力。爸说完这朝我挤了挤眼接着说:他走的时候我还在妈的肚里翻跟头,回来时我都长了牙。爸说完这摸了摸我的头,就像他每天摸狗那样,自上而下。管他是因为摸狗习惯了才摸我还是摸我摸习惯了才摸狗,我只晓得我妈现在这么胖和他当年的鸡汤不无关系。

很小的时候,家里还住着爷爷给留下的老平房,爸老是指着墙壁上发黄结蛛网了的奖状对我说那是他小时候得到的。爸跟我讲他小时候的事,什么自己替谁出头了,考试得第一了什么什么的,总之爸就是想告诉我:他小时候特棒,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像他一样棒。

但很快我发现我让爸失望了,我遗传了爸的性别却没有遗传他的性格。我的性格被我妈抢先遗传了,于是我便像妈一样老实。做为老实人打架当然无缘,所以我只是被欺负的料。说过了,爸小时候是一“文武全才”,是一特棒的人,那么他看到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如此的草包,定然是万分气愤。但爸没因此打过我,那是他在忍、忍。哪位老前辈曾说过: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于是爸也就爆发了,于一个太阳既要插入地平线的黄昏。爸提着我掉的一只鞋柃着我向学校走去,我只是哭,越是哭爸越心烦走的越快,我更哭爸更快,如此反复,于是未等达至学校、未及给我出气,爸已经把我给揍上了,就在那个黄昏。

每一个成功的父亲都不希望有个窝囊的儿子。爸对我很是生气,爸开始把气撒在妈的身上,我是妈生的,性格遗传妈的。于是妈也就成了家庭暴力的直接受害者。荐于此不利于和协社会建设亦不利于爸本身,故此不多言。

每一个人都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有自己的梦想。我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梦想。我的梦想像鲜花和猪粪一样与我的性格不符,作警察。爸知道我有这他自认为很破的梦想之后便大批特批了我一顿,什么之乎者也,什么国家民族通通而上,总之我决不能有做警察的想法。

爸说他在“局子”里被可爱的警察叔叔打了一顿,爸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可爱”和“叔叔”,我知道我和警察这辈子是彻底无缘了。欣慰的是爸关了不到一天就被放了出来原因是妈把钱都凑齐发了下去。

爸当时一定很伤心,因为我在听到自己被别人议论为“欠钱不还”时是挺伤心,何况爸的错比我大呢?我

想爸那时一定被私骂作“用工款”亦或是“脱欠农民工工资”了吧?

真正的男人是不容许别人污辱其智商亦或是其人格的。爸当然心中很是不愤,爸要做点事,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爸便开始了他的旧屋改新房工程,就在我即将步入十岁那年。爸任劳任怨、埋头苦干的旧屋给拆了新房给盖了,历时一月之久。这期间,我们就像非洲难民一样缩在临时搭建的小帐棚里,相当艰苦。

说过了,爸建新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人“刮目相看”一下,那么,爸就要建个与众不同的房。于是乎,我们村第一栋二层“小楼”也就这样建了起来,被我爸。当然我爸的面子也跟着“建”了起来。爸挺以自己的业绩自豪,到现在那仍是村里最高的建筑。

日子并没有与楼房的修建成正比,而是成了反比,爸的日子是越来越差了,该房子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爸的艰辛真的是现在无法用文字能够写的出来的,故而不提,提及引泪,一准这样。

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给忘了。爸开起了门市部,经营农药、化肥的那种,爸是农民注定的要和土地大一辈子交道。爸的门市部开业的那年正是我开始学会上网的时候。把从为向我提及过他有多么艰辛,家里有多少债,他留给儿子的只是那一幢小楼所带来的“富足感”。笔及此,忽为自己感到悲哀:难以想象当年我包夜的网费是爸扛了多少袋化肥、说了多少好话挣来得?索性的是,时间向前发展,社会向前进步,生活向前发展爸生意转好做起了“甩手掌柜”。

爸是个挺能吹的人,现在我被人说成“装逼”多少该受到了他的遗传!一直以来我都是把爸的吹当作知识“渊博”,从而引起对爸的崇拜,这一直持续持续,直到我上了高中。我才忽然发现:爸的渊博其实都是吹。在我眼里爸已变成了“骗子”,而这时我晚来的青春期带来的叛逆悄然而至。我不晓得在这“青春叛逆期”里我说了多少让爸伤心的话、做了多少让爸伤心的事,不去想了。索性日子还长,但求以后少说些伤爸心的话、少做些伤爸心的事。

爸爱抽烟。爸说吞云吐雾的像是做神仙,他喜欢神的感觉。殊不知,爸吐的一个个眼圈里,不仅带着杀人无形的尼古丁,更有爸的形象。爸是不是也把抽烟当作是耍帅的一种手段呢?像我。本来我以为抽烟装逼是件特牛的事,看到爸,失望了,才发现拿抽烟装逼的人太傻逼了。我拿着生物教材指着插图上因抽烟而致的黑肺让爸看,爸仍是想摸狗似的摸着我的头,咧着嘴对我笑,像狗。我把爸丑化到及至。

第一次发表了“豆腐块”在某杂志时,爸兴奋的不亚于刘翔夺冠后国人的兴奋,以至于全村几乎都知道他

儿子发表文了。稿费邮来之后我跟爸通了个电话

我说:爸,我来了点稿费,你要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你带点!

爸沉默……良久。

爸说:你自己留着吧!不要惦记我,和你妈。

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提及妈,爸说“和你妈”时明显加了些音量,我猜妈一定就在旁边吧爸。

那会儿天正转冷,本来打算用来为爸买双手套的钱也不知不觉地装进了网吧老板的兜里、朋友的肚皮里。

当前几天看到一位同学的父母在校门口等自己的孩子,那期待的眼神,我忽然想起了爸。

“爸,我……我会好好的!”

我给爸发完这条短信,看着返回来的“信息报告”扭过了头去,想爸现在爸也和我一样扭着头吧!

爸说过:男人哭时要扭头。

后记:稿费再到时,我一定要为爸买一包“中华”。爸爱抽烟。爸没抽过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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