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潇湘馆
曾几何时,多情的我误入了红楼的梦里,绕过翠若凝碧的芭蕉叶,来到竹林掩映的屋前。梁间燕子,啄着红褪墨残的旧楹联,声声切切,宛若一阕相思引,却不堪解。几度韶光流过,不晓卿卿相思意。 ——题记
早春时节,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我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来到了潇湘馆。 旧主人的痕迹依旧在这里,仿佛她只是小去。黄昏院落里,石凳上散乱着几本书,还有一本仍开着。她是否会折回,扶着书页,低喃着《西厢记》中“纱窗也没有红娘报”的句子?然而,书上那比岁月还沉重的灰尘告诉我,她已化为世外仙株寂寞林,不会归来了。我静静望着这寒烟小院,倚傍着曲阑干,听一声杜宇,不啼清泪长啼血,占尽深深浅浅的春色;看皓月凝辉,半照疏窗半引愁,撒下斑斑驳驳的疏影。清景摇碎,空留月痕,印上相思入骨。满园的景致,化为心灰魂末,空归天尽头。
风无意间掀起了翠竹半掩中的帘栊,我揭帘而入,点上一盏青灯,蹑手蹑脚地走着,生怕惊扰了这场爱恨缠绵的故事。寂寞深闺里,画屏前仍旧搁置着她珍爱的花锄和花囊,里面的褪粉桃花也许早已飞入了多情人的梦中,只剩有或浓或淡的清香未减当年;小窗幽烛下,枕畔写满了少女心事的细绢上还可以依稀辨清点点行行的泪痕。残灯明灭,砚墨积尘,毫笔磨秃,当我悄立在案几旁,想象着在某一个风雨交加的秋夜里,旧主人是如何临窗弹泪,挥笔写就《秋窗风雨夕》的情景时,却惆怅的发现,一切都已经无从寻觅,只有泛了黄的宣纸在嘲笑着我的痴情。她去后的潇湘馆,竟是如此凄凉。
我闭上了眼睛,不忍再回忆往昔的点点滴滴。桃花袅袅,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然而世间却少了一位偷傍在桃花树下低吟浅唱的葬花客;柳絮蒙蒙,徒垂纤丝,只恨辜负了这位漂泊在茫茫红尘中的咏絮才女;绿绮泠泠,依旧能发出婉转曼妙的音韵,一弦一柱,漫把凄切的幽恨传入心田,然而尘世里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位踏月而歌,愁听砌下虫鸣的抚琴人了。
一度固执的认为,她应该是那样的女子:一袭白衣胜雪,面庞素净如莲。绛株这个“绛”若不是“犟”,便离她太过遥远。她怎么会是深红色的呢?分明应该是白色的。莫非倔强的血泪早已将她身心浸染?固执,纵然铸就了她傲世的风华,也同样铸就了她薄命红颜的悲剧。
潇湘馆仍旧浸在月华中,似乎在低诉着千年的红尘痴缠。红颜薄命的女子,又岂止一个黛玉?她们的贪,嗔,痴,爱,四相六尘,早已成了空白,看惯了围城内以妾做食的将军;柳巷里倚栏卖笑的娇颜;戏文中六月飞雪的冤屈;寒月下默然叹息的落雁;长门前独自抽泣的宫妃.....便终是明白,那些宛若昨日黄花的倩影,终究抵不过无情的现实,终究湮灭在了匆匆的岁月中,令我们扼腕叹息。“而今葬侬人笑痴,他年葬侬只是谁?”百年已过,千年已过,我相信她们的暮冢前还会有一只只匆匆的相思鸟飞过,在婉转的鸣叫着,诉说着墓主人的故事。流光无情,直把人抛,当韶华把我们从青丝换成白发时,是否还会有人记起这位天外来客?是否还会有人在冷月无声,罗帐灯昏的夜里为这些憔悴而又执着的红颜弹上一曲哀婉的离歌?
一路上,多少个痴人?紫陌花开花又落,红尘依旧叩心门。长叹过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