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女儿,祭奠她四十九岁的父亲

爸爸,在七月二号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我和妹妹感觉不对,就匆匆忙忙往外跑,我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开始我也以为是你和妈妈吵架了,可是后来听到了她的抽噎声,我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我们跑到村口的时候,妈妈也回来了,她说,她实在不敢看,还说我们再也没有爸爸了!当时我一下蒙住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当时是最害怕的。我妈哭着给本家的哥哥打了电话,他开车带着我们到了事故现场的时候,我看到你就在那滩血里面躺着,一动不动!我,我妈,我妹妹跑过去扑在你身上的时候,我摸着你的手,你还有温度。你的眼睛一只闭着,一直半睁着,你的一只鞋还在摩托车上卡着!我冲动的要去找司机,可是有人告诉我,交警已经把他带走了!我只好再回去抱着你,你的身边有一块石头,妹妹使劲的给你磕头,石头碎了,她的额头也肿了。不管我们怎么晃,你还是不动,不说话,我看到你的耳朵不停的往外冒血,我就捂着你的耳朵,所以一天了,我一直满手是血!妈妈一直哭,她拉着你的手,不停的喊:“我的老高啊,我的老高啊”!!!我们仨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亲了你的脸一下,可你还是不理我!我们就在那条马路上,陪了你好几个小时。交警队的一个队长在那种情况下还在抽烟,脸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笑容。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这样的场面扎了我的眼,我问他“叔叔,这样的场面你是不是见多了?”他回答说“小姑娘,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情,我手上接手了不止一千条人命。”我全身颤抖,眼里或许是愤怒,瞪着他说“怪不得你还能笑出来”!他也没说什么,冲我笑了一声,走开了!不管是什么,司空见惯的场面,也许他不觉得血腥,也不会感到同情!但是,又能怪谁呢?失去亲人的是我们,也应当只有我们伤心难过!后来我妈也和我说,不要怪谁也不要怨谁,事故天天有,轮到谁家,谁家难过。当然这是几天后我妈妈冷静以后说的!我们周围有很多人围观,可是我只知道抱着你哭,不停的哭。交警给我二姑打了电话,她来的很快,来了以后也是跑过来晃动你,我看到她晃动你的时候,你的嘴角也开始流血,妹妹发疯了,都开始吼我二姑,让她别摇了。亲戚也陆陆续续地都过来了,呵,这辈子你都没有这么有面子过!过来的亲戚都是哭,都是喊……我在干嘛,哦,对了,我已经哭不出来了。我妈被人搀到一个阴凉的地方,她崩溃了,停不下来的眼泪,停不下的老高。这下我可真的是没有爸爸了,我呆呆地问我表哥:哥,我是不是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我哥听到也是抱着我哭!我的姨妈和姑姑们都说天塌了。是啊,天怎么能不塌呢?我好像那一天都没怎么清醒过,呆呆地拿起摩托车上的鞋,想给爸爸穿上,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浮肿,我穿了好久才给他穿上。交警没问家属到底是火葬还是土葬,就要把尸体带走,我妈生怕给我爸爸留不下一具全尸,拼了命的阻挠他们!队长说:不要说死了一个,死了一百个也在这放着吗?后来啊,他们和我妈说,放进殡仪馆以后,一定可以再带出来!这才让他们带走。长辈们不想让我和我妹看到我爸爸被翻进袋子里的样子,都把我们拉到路边,可我看到了,我看到他的头都是血,都是血啊!我在马路上捡到了两颗扣子,一直撰在手里!十几天以后那两颗扣子一直在我的兜里。我们在殡仪馆守了一下午,给我爸爸磕头的时候,我和我大舅说:大舅,我再也没有爸爸了。我大舅抱着我哭,不停的哭啊!晚上回到村子,妈妈不敢回家,就在门口坐着,哭着!因为家里有我奶奶,我们不许别人告诉她。我一哭,容貌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所以我忍着不哭,怕我奶奶知道。街坊安慰了我妈妈和我们很久很久。回家的时候,我们几个轻手轻脚,但是我奶奶还是发现我们回去了,偏要让我姑姑们叫我们过去!原来啊,他们和我奶奶说,我爸爸出事了,进了重症监护室,现在还没醒。我和我妹过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所以我奶奶那边是关着灯的,我们让她别开,就这样和她说说话就行,我奶奶一直哭,我和我妹装着笑,安慰她别哭,可我听到我姑姑们哭了。打算第二天,瞎编个理由,让我奶奶到大姑家住了。总之那天晚上我们都没睡着。第二天早上,我本家的哥来带我挨家挨户磕头,他告诉我,这叫免罪头,我去磕头,很多人都哭了,后来有人来我家里,缝了丧服,缝衣服的大多是村里的老人了,她们告诉我:想哭就放开哭吧!我只知道我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哭,虽然她们都哭了,我的嗓子那个时候真是梗的疼,可我还是忍着。那天晚上,我去殡仪馆接的灵,接灵路上,得悄悄说:爸爸,回吧。爸爸,回吧……我把爸爸接回来了,接回来了!最痛苦的就是那几天了吧,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吃吃不下,睡睡不着。我三姨在我家照顾我们,也瘦了一圈了。尽管我们都在悲痛中,但是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不是我们要拿我爸爸的命换钱,是实在没办法!走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可是这都几天了,一直没什么消息,只有一份酒精检测报告,司机那边甚至没有说一句抱歉,没有一句慰问。我大舅身体不好,可能是多年劳累,为了这件事,他也是看人白眼,东奔西走,给自己的堂弟打电话,人家已经不接了,他的堂弟以前也收过不少我大舅的帮助,可能看清楚一个人也只需要一件事。我大舅他的身体疼到连吃饭都是问题,走路也得用拐杖。我看到这些,真的很内疚,很抱歉,因为我爸爸,他们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去找那个交警,想要个说法,我偷偷打开录像想记下来他说的话,不小心被他发现了,说了半天,能怎么样呢?只能受气呗!可是我没想到后来长辈们再去找他的时候,他竟然拿这件事说了半天。那天交警队有人冲我妈喊:懒得和你们这些女人说话!拜托,家里男人死了,女的不说,谁说?我是今年高考,我的高考语文作文里,写了一句话:这是我们的时代,这是最好的时代!可是现在我却疑惑了,这真的是我们的时代吗,我爸爸去世十几天了,对方一直不肯露面。事情到现在也没解决,我把家里爸爸的照片也收起来了,因为看到了,会更难受。我妈一直说她坚持的住,可是我总是看到她一个人想,她的头发也白了很多,整个人也很憔悴,吃饭也吃不了多少,我妹也是这样。我真的怀疑我的那句话写错了,这真的是我们的时代吗?这真的是最好的时代吗?但是爸爸,不管怎样,事情一定会解决,希望你在那边安宁幸福!下辈子啊,我一定要让你当我的女儿,我当你的爸爸,我也为你打拼,陪你下象棋,给你买手机,供你念书,让你上大学……对了,你的四十九岁生日,只能自己在另一个地方过了,我会加油,我会为你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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