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秦哲学里,老子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这些话,用以表达读李晓春先生散文后的感觉,是再确切不过了。
李晓春先生我并不熟悉。在中华美文网论坛,一篇《古城沧桑》吸引了我的注意。此文署名:瘦棠寒蝉,文字凝重大气。极俭省的笔墨,写尽了交河古城的悲凉与沧桑。瘦棠寒蝉何许人也?文字何以如此了得?在《读者》杂志官方论坛,又读到了同一篇什,署名“李晓春”。此晓春概为彼寒蝉乎?后来从读者写手QQ群的交流里,我的猜测得以证实。
笔者是个木讷不敏的书呆子,与人寡合。看见晓春在群里与文友谈笑风生,几多歆羡。其名柔媚,却为男儿?语多轻俏,与我孰少长?我们没有过单独的交流,其性别和年龄还是辗转中略知一二。为了写好这篇读后感,我特意造访其博客,终见晓春兄的“庐山真面目”。此器宇轩昂的男子即久仰之晓春兄乎?想必生身浙江的南国才子,写出清秀隽永的如水文字,当在情理之中了。
昨日午后,晓春兄在读者论坛散文版贴出一文:《月亮里的水》。版主及文友热切跟进,有人随帖配以舒缓音乐,让美文更添声色。匆匆赶来拜读,帖子已在十楼外了。这篇第一时间被论坛管理加为精华并被文友赞不绝口的文字,好在哪里呢?我怀着崇敬,屏气凝神,细细品赏起来。
《月亮里的水》写的是作者童年时,夜间陪母亲到村外大渠里沐浴的旧事。从题目,到选材,均透着晓春兄的匠心。水与月亮,有着不解之缘,张若虚的“海上明月共潮生”,李太白“影入平羌江水流”都脍炙人口。杜甫说:“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苏轼问:“客亦知夫水与月乎?”……不能再引了,再引会给人以“掉书袋”的嫌疑。但在文人墨客笔下,水与月的渊源,可谓深矣。
母亲月光下沐浴,如水的柔情在儿子稚嫩的心灵满溢,发而成文,能不动人肺腑吗?月亮是母亲的娇美,也是孩子的清纯;水是母爱的圣洁,也是儿女的情深。晓春兄先声夺人,文章提笔伊始,至情美意不觉中攫住了读者的心。
“在明晃晃的月华下,从村庄去水渠那条蜿蜒的小路上,一前一后出现了两个身影,长的是母亲,短的是我。”这样的开头,看似平淡,但并不是散漫为之的。月、水、母、子,悉数出场。一长一短的身影,让人想起李白的名句:“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母子月光下相依相伴,亲情融融。
“从村庄到水渠有二里地远,中间要穿越一片空旷的稻田,那时节,稻谷刚收割归仓,母亲身上很多的尘土就是在这些稻田里,被阳光种下的。田地里空荡荡的,到处流动着白花花的月光,月光下,蛙声如歌,夜空中,飞舞着一闪一亮的火眠虫。”极喜欢作者的用字,“母亲身上很多的尘土就是在这些稻田里,被阳光种下的”一句中,著一“种”字,境界不俗。“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闹”字,被王国维先生激赏,晓春兄之“种”与“闹”,异曲同工。母亲劳作于稻田,汗流浃背的身影,宛然在目。
朱自清先生在《荷塘月色》里这样描写月光:“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晓春兄的句子如何呢?“月光静静地倾泻下来,落在树上,落在草叶上,落在母亲和我的头上,肩膀上,滚到田头地角,滚到田野的每一个旮旯里,把整个天地照亮,也把我这颗幼小的心灵照亮。……”作者的笔触一定从朱自清先生哪里获取了滋养,却自有其个性。“落”、“滚”、“照亮”等动词的运用,便体现了作者的匠心独运。
作者对艺术手法的娴熟掌控,让词句平添了几分轻盈灵动:
“去水渠是母亲的秘密,这个秘密村庄不知道,村庄里的人不知道,只有我,水渠和月亮知道。”
“母亲端着脸盆静悄悄地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像一只有些担惊受怕的小兽……”
“水渠的歌声舒缓,清爽,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地陶醉,沉迷,让人走近。”
以上句子,拟人、比喻等修辞运用贴切,达到了良好的表现效果。在曼妙的艺术氛围里,圣洁的沐浴即将开始。作者“有一个神圣而光荣的任务,这个任务是母亲布置给我的——为母亲把风。我要保护好母亲的安全,不让她受到一点点的委屈和伤害。”原来小家伙要做卫兵,守卫母亲的安全和尊严。任务好神圣呵!
作者对母亲沐浴的描写,节制而唯美,试看:
“母亲解开了乌梢蛇一样粗长的辫子,头轻轻地一摇,长长地黑发就在夜空中欢快地飞旋起来。母亲向水渠弯下了细细的腰,头向前倾,飞旋的黑发瀑布似地”哗“地流泻到了流动的水光上。黑发是快乐的,它们和母亲一样渴望着清凉渠水的滋润,在母亲双手的摆动中,长长的黑发在清凉的渠水里欢快自由地手舞足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