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倒映的黑珍珠

直到昨天去那个地方,我才明白,原来我是一只热爱那座城的。

农村里的天是蓝色的,蓝的彻底,傍晚有不多的几颗星子,淡淡的夜来香将夜色熏染的慵懒醉人。

我将下巴搁在交叠的双臂上,望着窗外,夜沉如水,只有萤火虫在夜色里发亮。

这是姥爷新的屋子,姥姥去世后,姥爷便一直守着那间为数不大的屋子,姥姥生前最爱夜来香,于是院子里满是花,妈告诉我,是因为姥姥太爱花所以才生了她们四个女儿的。

但姥姥去世后院子中的花便一直无人打理了,我由记得那段日子,我和爸爸在家中,爸爸不会做饭,我就自己做,别的不太会,只会泡面,然后打个鸡蛋,我整整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吃的快吐了,一个月之后,妈垂头丧气的回来,说,姥姥死了,是得病死的。

妈在屋子里哭的稀里哗啦的,爸爸去安慰我妈,时间太久,我也忘记了,那还是小学时候的事情,现在的我,早已高中。

对于我来讲,我是不喜欢农村的,即使,我是农民的孩子,父母也都在乡下住,可我还是不喜欢这里,被蚊虫叮咬,交通不好,我从六岁的时候就被父母带到城里去,我告诉父母,我对这里是没有感情的,只有陌生。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陌生的深夜,以及——陌生的我。

其实不是农村不好,而是我,我的问题,我讨厌陌生的东西,感觉没有安全感。

我喜欢姥姥家门口的海,其实准确的说,并不算海,是一片水的仓库,只是被废掉了,在潜水区还会有荷叶和蝌蚪,海岸边,是一块宽阔的寥落的草地,那里时时会有萤火虫,记得小时候,我们还未守护萤火虫,而把它们带回家,因为当时听大人们说蜗牛其实是食肉动物,会吃萤火虫的,又比如说萤火虫的光只能亮一晚上。

傍晚时,火烧云将天边烧的一塌糊涂,仿佛天界刚刚与妖魔血战国似的,世间万物都染成了橘红色,我们就那样躺在海边的草地上,享受傍晚的微微清风。

这种场景在城市发达的今天,是鲜少见的,城市里的天,从来都只有蓝灰色。

那些记忆,属于从前……

然而现在的这座屋子,是姥爷的新屋子,小舅和小姨离婚后,小舅另娶的屋子,屋子是不错的,尽管在农村,也算好的了,是个公寓,总共二层,除了厕所很烂和没有电脑之外,布置的其实是真的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姥爷一点儿都不喜欢。

尽管它是那样的美丽,屋外也有姥姥最爱的夜来香,可我总觉得,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少了些什么,少了什么呢,我想不出。

又见到表妹萌了,是的,她的名字就是可萌,长的也很萌,胖嘟嘟的小脸,想让人咬一口,她是小舅家的孩子,突然之间我有点同情她,我是见过她哭的。

在她父母离婚的那天,我是见过的,“萌今年上几年级了?”我问,“五年级了。”她说着笑了,一点都不像曾经哭过的样子,性格好的离奇,不是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古怪吗,那萌是什么,她是付出多大的勇气才能笑得那样开心,又或者是,现在的她,还不懂。

每次到夜晚我都会睡不着,又或者是晚上思考的更多。

正如现在,我望着窗外发呆,我私下里曾问过萌,我说,你父母离婚你知道吗?

知道。她长长地睫毛往下耷拉着,煞是好看。

会伤心吗?

其实很多时候悲伤是没有用的,所以我要变得更坚强。她忽的抬起头,睫毛随着眼睛一闪一闪的,连笑意都变得温柔,那一刻,我忽然懂了。

如此之言,真的很难想象是一个对方只有10岁左右的孩子说出口,我终于明白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毫无顾记的笑,原来她早就看明白了一切。

她知道父母离婚,她知道姥姥去世了,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能笑,装作不在意,这样的孩子更让人心疼,而我因为见过她哭的样子,所以看穿。

你看着那样笑着的人们,每个人的背后其实细细的数,总会有一些悲伤的,不管再辉煌的人,如果你仔细看,都会看到它们的伤疤,它们不愿揭露的一面,那一瞬,在阳光下鲜血淋淋,不是只有你,才有故事,不是只有你,经历过那些,不是只有你,知道青春的酸与痛,你,我,我们每个人,都在做着一样的抉择。

彤父母吵架的那天,她自己过的生日,她和我说的那一刻,她流泪了,晴曾经目睹她的朋友死过,为了去看她的舞蹈,左耳曾经发高烧失聪过;组长在很小的时候出过车祸,肚子上至今留着一块很大的伤疤,看着就痛,方程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他的初恋,可时光不留人,方程的每条说说上,都是那个女孩的影子。

而我,是目睹一切悲伤的源头,我看过郭敬明抄袭文的热潮,我猜测组长肚子上的伤疤,我知道安琪有一段说不出的过去,我在猜,我在想,猜每一个人的未来,想每一个人的过去,我就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原谅回忆猜测着这一切,一切悲伤的源头。

就像郭敬明的那篇文,当悲伤逆流成河,若真有那一天,当悲伤逆流成河之时,我只希望,能让一切的悲哀与伤痛都到我身上来,世界便只有快乐。

头顶大片的阳光开始掉落,变成模糊的光晕,头发上的蓝色蝴蝶结有了要飞出去的姿态,眼睛被高大石榴树分割成碎亮的光,是日出。

在早上上学的时候,我曾见过日出,只是城市里的日出并不怎么漂亮,被高大的水泥建筑挡在了后面,只留下一片白,这么美的日出,或许只有乡下才有的吧。

只是我又想起那片海……

“下辈子你要做什么,我不要做人了,太累。”

“那你要做什么?”

“我想成为一片海,知道吗,世界上每样东西都在变,只有大海在那个方向永恒不变。”

“……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不能相遇?!”

“……”

以前我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沧海桑田,后来,我绝望了,因为至今为止,我没有见过真正的海,我愿意相信沧海桑田,却不再相信时间不变,就如现在的我,不再相信童话。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它们生来就是通过伤害和被伤害的方式存活的,它们有的,只有悲伤的手势和孤单的身影。

当我回过神发现时,我和妈已在回城市的路上了,车边的树不断倒退,树叶在一瞬间哗啦啦的砸下来,夏天在凋谢断裂的叶脉间变得干枯,交织缠绕的光斑除去耀眼的迷离色彩,变得柔软温顺,我把白色耳线塞进耳朵里,然后听见歌中低喃“Iwillmeetyouintheothersummer”,我将在下一个夏天遇见你。

伴着越拉越长的蝉声,这座城消失在我眼中,海在远处潮汛翻腾,似乎是悲伤的哀鸣,下辈子,我要做一片海,一片永恒不变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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