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锅巴
从小跟奶奶、爷爷和叔叔过,直到七岁上学回到城里。并不是父母穷,养不起我,而是奶奶嫌爸爸妈妈粗心,伺候不好她的掌头大孙子。
回城上学后,每次放寒暑假我总会跑回山里,一直过到开学。
奶奶家每天都有大锅烧饭留下的锅巴吃,想起来那真是人间至味。我一回到老家,奶奶煮饭的程序就会改变:米下锅的时候会多放些水,煮到中途会撇一点米汤出来,留用。饭煮好后,奶奶马上就把米饭盛到盆里,只留下锅巴,靠灶洞里的余火慢慢炕,直到焦黄。奶奶干活很慢,她怕孙子等不及,一会儿摸来个西红柿,一会儿洗根黄瓜。我也不闲着,帮助奶奶填火(主要是帮倒忙,嘿嘿!),可奶奶忙得更欢喜!
锅巴有很多种吃法。一种是直接掰一片再抹上奶奶自己做的蚕豆酱,香喷喷地嚼,别有一番滋味在口中。奶奶怕我噎着,就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白糖放进准备好的米汤里端来给我喝。一种是做锅捶肉蛋汤,分三碗:爷爷一碗,叔叔一碗,我一碗。奶奶不吃,她说灶上的油烟把她早熏饱了。还有一种就是在米汤里倒点葱花,把锅巴掰碎,稍微煮一下,盛到碗里,就着新腌的洋葱和洋生姜,香脆脆的,很有滋味。
每次从山里回来,母亲都会抱怨:这孩子又胖了!
婶婶的油炸干子
婶婶会做好多吃的,什么茄子饼了、煎毛鱼了、米虾蒸酱,都是我喜欢吃的。婶婶做的菜好吃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舍得放油;二是辣;三是全部用大铁锅和柴火烧;四是花样不断翻新。当然最难忘的还是她做的豆腐干子。
在山里,豆腐是个很稀罕的物品,逢年过节、红白喜宴上才有缘得见,而用油来炸豆腐干则是很奢侈的吃法。油是菜籽油,自家产的。若想用猪油炸豆腐干子,只有杀年猪炼油时才有。通常情景是婶婶把小弟支走,偷偷把我唤到锅前,得意地从碗栏橱里把那小碗通体金黄、外焦里嫩的诱人家伙端出来。配上一碗现剁的混合生姜、小蒜的大椒沫儿,风卷残云一样消灭了它们之后,我才想起弟弟还没有吃着,心里既得意兴奋又内疚惭愧。婶婶会用抹布帮我擦干净嘴角上的油腻,拍拍我的大脑袋,笑笑……
我渐渐长大了,享受着城市孩子特有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可和我共同玩耍嬉戏的小弟,却因为一张户口本无能为力地在乡下庙堂改造的小学上课。人是生而平等的,但我却享受了不平等,心里实在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