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墨绿的大门紧锁着,留着悬念与好奇给外面的世界。
岁月朽蚀了门漆,斑驳了两侧的门联,墙上的水泥也剥落了,隐隐约约地露着朱红的砖。墙上留着几处空,外面人无法进去,而里头的梅花偏要出墙来。伸出的那一枝是一枝斜枝从里横出来,约有五六尺长,或若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集如林,花吐胭脂,香欺蕙兰。顺着梅枝朝里望去。里头别有天地:一栋两层的小别墅,老式的门和窗,古式的砖纹呈灰墨色,但爬墙虎的光顾增加了一种自然风味。屋旁还有一畦菜地,但荒芜已久,杂草纵横,估计可以没人膝了。感觉这种建筑似曾相识。哦,是了,颐和路上的民国公馆正是这样。
一百年前,一块块出于劳作者精心搭上的转,组成了房子的外表:象征地位的奢华却并不金碧辉煌似的高调。房子几经更替易主,但这千万的敦煌的砖却始终立着,冷眼看着历史潮流的浪,一个接一个地扑来。这些砖或许知道民国党高管迎来送往的腐败,或许知晓在夜夜笙歌之中,也有哀婉的哭声,说不定还知道闺阁小姐“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一往情深……太多太多历史的风华和岁月的风流将存在过的证据刻于这些青砖红瓦之上,望之能够永存,让代代知晓。
原来是这样,那么,它闭着也好吧,我们能够从这一方面空隙中看进去,静静地嗅着历史的芳香,那也挺好的。
它的与众不同,与现代社会的“格格不入”招来了推土机,瓦工,木工……一个坚硬的铁棒,将地上打得遍是孔,一百年前人们的辛苦成果,破碎的惨不忍睹,那棵正凌寒盛开的梅花和墙角一起被野蛮地推倒,纷红满地,化入泥中,祭奠历史的美……
“轰轰隆隆”将近一个月,声音终于停下。施工队将它改头换面地极其成功:墙一律是乳黄色的,屋顶上灰色的涂料,惨白的水泥地令人心里发毛,而一块“民国建筑遗址”的牌子高挂在一扇灰色的铁门后。大门依旧紧锁着,外墙不留一个空隙,梅花也在出不了墙来了,噢,已没有那棵梅了……
这样的现代包装有什么用呢?我看重的是建筑中的历史,看重的是那棵梅树对于过往的倾诉,我看重的是躯壳中不老的记忆与灵魂……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我看重的这些,如今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