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流逝

是孔圣的"不舍昼夜",是庄生的"白驹过隙",是曹孟德的"譬如朝露",是陈子昂的"怆然泣下"。

还有那句拨动无数少年心弦,触落无数老者清泪的"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面对时间的流逝,旷达如一代枭雄,依然会感叹于"神龟虽寿,犹有尽时";洒脱如千古诗仙,依然会伤怀于"朝如青丝暮成雪"。

在时光的河里,人是悲剧性的,无法将时间定格在你喜爱的某个时段,只能服从于它的指使和安排。衰老不可避免,幸福无法永存,未来不可提前支用。这是人的无奈,是人的宿命。但时间又是一种有规律的意识流动,并且依附于物质的移变。因此时间没有绝对的稳定性,在不同的事物和感受里,时间的长短、质地、光色、轻重又相对各异。人不能改变时间的结果,但完全可以改变时间的质量,在流逝的悲哀中诗意地行走。

历代诗人对时间的残酷都有所领略,在他们的作品里,逝者如斯、人生苦短、白驹过隙的感叹让人仰天长叹。人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儿童时期懵懂无知,青年时期不懂得珍惜,中年又忙于工作和家庭,退休了,该歇歇了,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样一想,人就是时间的奴隶,一辈子活来活去,就是凑够年龄,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吹灯了事,算是完成了一次匆忙遗憾的旅行吧。经过了,看过了,哭过了,笑过了,最后化为灰烬彻底永诀。

我们都有这样的感受,当人们处于某种陶醉状态时,感觉时间过得很快,这就是时间的相对性,这说明人快乐的速度要低于时间流动的速度;当人们处于孤独无聊的状态时,感觉时间无限漫长,这说明心的跋涉速度远远高于时间流动的速度。因此快乐可以让人拥有更多的时间,也就相对延长了人的寿命。因此,世上没有绝对的永恒,却有相对的永恒,相对的永恒是人类摆脱自身悲剧命运的唯一出路。正像西西弗的无休止的劳役,如果他在搬运石头的过程中,能用心感受太阳的美好,感受花草鸟虫的美丽,那么也算不上一件太苦的差事,也就会改变对时间的认识,拥有相对的永恒。

苏轼曾说: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那是因为他处在痛苦之中,所以才会感叹人生的短暂,羡慕自然万物的无穷无尽。但苏轼很快悟到了一点,那就是:"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绝,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他是把自己的生命寄托于山水,主动延缓心的前进速度,所以他才会用相对的眼光看待时间,也就能超脱尘俗,快然自足。他说:"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苏轼看到了时间的脆弱之处,感觉到了万物的沉静稳重的生命速度,即使人不能像生物一样对周围的变化几乎无动于衷,但也可以通过意识的变化来改变时间的流动,这也是一种相对性。以人的认识,自以为蜉蝣朝生暮死生命短暂,是一种悲哀,殊不知,在蜉蝣看来,也许它的一生就相当于人类的百年。越是有生命的事物越是有时间概念,石头就不会感觉时光之痛,这就是人类的脆弱,人类应该向自然万物取经,以达到相对永恒的目的。

在时光的河里,我们并不是悲哀的浪朵,我们跟着时间行走,靠改变自身来改变命运,实现相对的永恒。这样,我们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创造快乐,都会无怨无悔,时间也就无所谓长短,也就可以超越时间的藩篱,自由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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