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3年的一个冬天,在去北海之前我给茜儿打过一次电话,那时候电话没有像现在那样普及,得到市中心的邮政局去排队挂长话。
迎面飞来的雨让我激灵一下,寒风直往人身体里钻,我赶紧裹紧单薄的衣服,几个小时前还很遥远的北海现在近在眼前,此时,它以一场清丽的雨迎接着我,我抬头四下望了一眼,背起行囊出了车站,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一下子围上来几个人,“去哪里?”他们不停扯我衣服,从人群中挤出来,挤出来也是四顾茫然。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我的名字,定睛一看,满身淋湿了的茜儿站在一辆出租车前面,见到她,心里充满温暖。我几步奔过去,把行旅包放到车里,茜儿用手拍下落在我肩膀上的水珠,蒙的雨雾中她的脸有些青,我笑着说,走,上车回去,说出这话的时候我自己也有些鄂然,话语中茜儿的城市似乎是我的家。
雨在天地间飞舞,潮湿的黄昏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雨雾,车窗外街道建筑物上的霓虹灯像罩上沙幔一般朦胧,出租车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然后拐进一条小巷,在一栋白色的老楼前停了下来,老楼是美院买下来做教室用的,茜儿就是在这里学画,楼很老了,爬满了青藤,在雨中像首朦胧诗,似乎不是那么真实。
吃过晚饭,我和邓存哲打了招呼,便和茜儿走出老楼,走上福建路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下雨的夜,一切都是闪亮的,眼睛并没有感到黑暗,前方的街灯闪闪烁烁,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用沉默的内心去感受对方,有时候语言是多余的,,虽然我们都不说话,却让我感觉到一种温暖、踏实,我们就这样行走在悠悠天地之间,古老的宁静,重新充满心灵。
恰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起,将我们团团围住,我冷得哆嗦起来,茜儿没有回头,“冷?”我嗯了一声,竖起衣领时候说,要是没有雨就好了,茜儿笑道:眼前有雨,就不能不让它下,由不得咱。但她还是带我到一座天桥下的夜市摊点去买件厚的衣服,虽然有雨,夜市依然有很多人,我们拉着手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在一个卖衣服的摊点停了下来,她给我挑了一件米色的T恤“你的肤色穿这样的颜色很好看。”她拿着衣服在我背后比划着,我交钱的时候,她正专心的折叠着衣服,小心翼翼把它装到塑料代里,然后拿在手上,我有些感动,有些事让人感动,并不是它怎么轰轰烈烈,或是为对方做什么,给了对方什么帮助,而只是一个有意无意的动作,或一句看似平淡无味的话,就足以让你感受到一种关爱。
风把雨吹倒我们身上,茜儿身体不是很好,我怕她被凉着了,说“那我们不快点走吗?”茜儿反问道:走得快好吗?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就这样,我拉着她的手,在雨中静静的走着,那个夜,她给了我一个温暖的雨夜。
我喜欢茜儿,她有自己的生活哲学,她的哲学是朴素的,里面装满了苦楚,但她依然能保持心绪的宁静,进而心情愉悦。如今的社会,利欲横流,生存的压力让人精疲力竭,生活变得面目全非,和茜儿在一起,我感到一种异样,感觉到新鲜,她让我逃脱了对现实的困惑,清净了自己的心路。
离开北海后,我和茜儿再没有见过面,现在偶然看她当年送我的照片,我总会把她和青灯古佛,那些读经禅坐的佛门弟子联想到一块。生活中的心境常常是烦恼的,心往往是困惑的,每时这样的时候,我就静静地坐在书房,黑暗包围着我,黑暗让人感觉寒冷,也让人陷入沉思。
坐在黑夜里冥想,想着不同时期遇到的人,想着北海那一段温暖的日子,我分裂的神经就会转化为一种安详、一种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