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安娜.卡列尼娜》有感

《安娜.卡列尼娜》与《战争与和平》一样是俄国伟大作家托尔斯泰的登峰造极之作之一。甚至是一部比《战争与和平》更完美的作品。虽然缺少了其伟大的气势――托尔斯泰已没有同样的欢乐去创造了,但支配作品的思想具有更纯熟的艺术手腕、更丰富的经验,心灵于它已毫无秘密可言,更明显的是,托尔斯泰把他的人格,他的哲学思想和人生的景色交错在了作品的内容之中。

《安娜.卡列尼娜》交织着安娜追求爱情生活的悲剧和莱温探索社会出路这两条平行发展的主要情节线索,通过这两条情节线索,小说从城市到农村,从家庭婚姻、经济养况、政治面貌到思想道德等各方面构织了一张复杂的关系网。

整部作品除了在讲起莱温订婚的几章美丽的文字外,所有讲起的爱情,已远没有《战争与和平》中若干篇幅的年青的诗意了――这些篇幅是足以和一切时代美妙的抒情诗相媲美的。反之,这里的爱情含有一种暴烈的、肉感的、专横的性格。统制这部小说的定命论,不复是如《战争与和平》中的一种神,也不复是一个命运的支配者,而是恋爱的疯狂。当安娜与弗朗斯基在不知不觉中互相热爱的时候,亦是这爱神使安娜脸上发出一种光辉――“不是欢乐的光辉,而是在黑夜中爆发的火灾的骇人的光辉。”亦是这爱神使这光明磊落、理性很强的少妇,在血管中,流溢着肉欲的力,而且爱情逗留在她的心头,直到把这颗心磨炼到破碎的时候才离开她。接近安娜的人,无不感到这潜伏着的魔鬼般的吸引力与威胁。基季第一个惊恐地发现它。当弗朗斯基去看安娜时,他的欢乐的感觉中也有神秘的恐惧。莱温在安娜面前,失掉了他全部的意志。安娜自已亦知道她已不能自主。当小说情节渐渐演化的时候,无可震慑的情欲,把这高傲人物的道德壁垒,彻底毁掉了。她所有最优越的品德――她的真诚而勇敢的灵魂瓦解了,堕落了,她已没有勇气继续对世俗进行反抗,她的生命除了取悦她的爱人之外更无别的目标,她胆怯地、羞愧地不使自已怀孕且热心养马事业;她受着嫉妒的煎熬;她的举动中声音中眼睛中处处作伪;她堕入那种只要使何种男子都要为之回首一瞥女人群中。她用吗啡麻醉自已,身陷在精神的堕落却又清醒自已的堕落的痛苦矛盾之中,不可自拔,直到不可容忍而迫使她投身于火车轮下――她俯身伏在一张口袋上,把什么东西隐藏在内,这是她往日的生命、痛苦、欺妄和烦恼以及欢乐……

“我保留着报复之权”上帝说……

这是被爱情所煎熬的灵魂的悲剧,――为托尔斯泰一鼓作气以及深刻的笔角描写的一幅画。

但这部小说的更主要的意义,除了安娜的悲剧和一八六O年时代的俄国社会――沙龙、军官俱乐部、舞会、戏院、赛马等种种色相之外,在小说中,已屡次以一种讽刺的或剧烈的形式批评当时的俄国社会,这社会是为托尔斯泰在将来的著作中所不住地攻击的。攻击谎言、攻击一切谎言,对于道德的谎言和对于罪恶的谎言同样看待,指斥自由论调,抨击世俗的虚浮的慈悲,沙龙中的宗教和博爱主义,向整个社会宣战,因为它魅惑一切真实的情操,灭杀心灵的活力!在社会的陈腐的风气之上,死突然放射了一道光明。在垂危的安娜面前,矫伪的加列宁也感动了。这没有生气,一切都是造作的心魂,居然亦透入一道爱的光明而具有基督徒的宽恕。一霎时,丈夫、妻子、情人、三人都改变了。一切变得质朴正直。但当安娜渐渐回复时,三个人都觉得“在一种内在地支配他们的几乎是圣洁的力量之外,更有另一种力量,粗犷的、极强的、不由他们自主地支配着他们的生命,使他们不复再能享受平和”而他们预先就知道他们在这场战斗中是无能的,“他们将被迫作恶,为社会所认为必须的。”

莱温在书中的结尾中亦变得升华了,是因为死亦使他感动了之故。他素来是“不能信仰的,他亦不能彻底怀疑。”自从他看见他的兄弟死后,他为了自已的愚昧觉得害怕,他的新婚的幸福在一个时期内曾压抑这些悲痛的情绪。但自从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它们重复显现了。他时而祈祷,时而否定一切,他徒然地浏览哲学书籍,在狂乱的时光,他甚至害怕自已会自杀。体力的工作使他镇静了,暂时忘却了烦恼。莱温和农人们谈话;其中一个和他谈着那些“不是为了自已而是为了上帝生存的人”。这对于他不啻是一个启示,他发现理智与心的敌对性。理智教人为了生存必得要残忍地奋斗;爱护他人是全不合理的。

“理智是什么也没有教我;我知道的一切都是由心启示给我的。”

从此,平静重新归来,对于莱温,心是唯一的指引者――这个名辞把他重新领到上帝面前……什么上帝?他不想知道。这个时候的莱温如将来长久时期的托尔斯泰一般,在教会面前是很谦虚的,对于教义亦毫无反抗之心。

“既使在天空的幻象与星球的外表的运动中,也有一项真理。”

《安娜.卡列尼娜》,如果你细细品味,终会感叹那是一部史诗般的巨作;如果你单纯的将其看作一部所谓批评资本主义的作品,无论对于《安娜.卡列尼娜》还是托尔斯泰无疑是一种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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