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人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从迷雾的粘稠中来,却带着阳光冲淡一切。他说一缕阳光在窗外生根发芽,我说满屋的阳光在窗内舞起氤氲。他的眼睛,是破碎的星辰颜色,璀璨的笑容绽放,正如他昨日为之流泪的烟火。他曾从彼岸的城堡出发,手持一个陈旧的罗盘,行走在烟波浩渺的海面上,走过的痕迹,一步步的破碎成无数的水晶碎片,纷飞,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割破了时间的蛛网。
多年后。
窗外的人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说他经历了黑夜的枯萎,我说我见证了白昼的凋零。阳光未曾踏足的那个角落,他曾是那个蜷缩着的阴影,安静的顽固着。暴风雨肆虐的十字街头,他曾站在风起云涌的高台,庄严的指挥着,空无一人的车水马龙。他说他居住的那个国度,昼夜的交替,因阳光的渐行渐远,变成树影的苍白与沉重。四季的轮回,因寒冷的沿途绽放,变成候鸟的孤影与长眠。他在窗户的玻璃上轻哈了一口热气,玻璃上的凛冽开始融化,但我们却在模糊中变得更加模糊。他想用手指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却发现不管怎样,总是寥寥几笔的在他手指间颤抖。
而现在。
窗内的我依旧守望,窗外却只有曼陀兰花,迎风绽放。
但我们的目光确实相遇着,正像隔着一片浩瀚星空。
也许多年后的我,在冰冷的人海中随波逐流,戴上踱金的笑容面具,静止的弧度,错过约定在黄昏的冰冷背影,失去的是早已暗淡的颜色。或者,我会爬上高楼间的最险山峰,用金钱来判定永恒,用蔑视来敌对嘲讽,错过凝视的温热,却牵起命运之手。
而最终的我,回到了那个名为孤单的落叶纷飞的萧瑟,萧瑟在沉默中的秋千,像是尘封在记忆的漩涡中,自从那年以后,没有再次为之驻足。而后来的我静静的躺在它旁边的草坪上,陪它做了一个雪白的梦。
梦中的我,遇到了窗外的他。
我看到那是一片他行走过的海上,睡梦中的他正蜷缩着瑟瑟发抖,因为这片海域已冰天雪地,肆虐着的朔风像狼群一般,所到之处,将半空中的残云撕扯,攻城掠地般呼啸而过。空气仿佛要被冻结成冰,梦境也几近破碎。苍穹之下,是遍布的冰凌,冷冷的刺穿空中游荡的游魂,生生地拖进梦魇的深渊。我未曾把他叫醒,惊醒他的,是黎明的岑寂。我们静静的在这一片浩瀚荒芜中对视,但却像是黑暗的森林两侧的萤火虫,微弱却执着的寻找对面的微光。一个瞬间,幽静中传来冰的破碎,在我们的脚下,出现了几道苍白的裂缝,像是冰下的梦魇挣扎着要逃离这个世界,裂缝便在我们脚下向四周迅速的蔓延。像是河流开始遍布荒漠,但带来的不是希望,更别说早已荒无人烟的一切。像是夜空中的繁星从最中央的一颗星开始,用无数条线与其他星开始相连,但带来的的不是美到极致的幻境,而是一张苍穹似的大网,网住了,所有渴望自由的眼。裂缝将要镶嵌进整个冰面,那时,整片海域便将要坠落,整个世界将要消失在一片沉寂中。但崩溃的是这个世界,我们却在目光柔和中微笑。
顷刻间,我脚下一空,便开始坠落。草坪上的熟睡的我,再也没有醒来,安静的如同身旁的秋千,风吹动的只是荡漾的浮光。而梦中的我却落到一个又一个的梦里,一个接一个像时间一样漫长的梦里,梦的所有细节都偏离,结局却出奇一致。
坐在窗内的我望着窗外的他渐行渐远,他未曾回头看,我却看到灿烂的微笑,如阳光一般。
只因他就是我,我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