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秸里的乡愁

麦秸垛的前世是遍地金黄的麦子。麦子在父亲镰刀霍霍的怀抱里倒下,被牛车吱吱呀呀拉到麦场,平摊一地,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哔啵作响,父亲冒着烈日,带着破草帽,站在中间,老牛拉着巨大的碌碡周而复始转圈。父亲则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挥手扬鞭,千万棵麦子俯首称臣。几个时辰过后,麦子和麦穗依依不舍地分离道别。起场聚堆后,父亲开始扬场,麦子和麦芒和其他杂质分道扬镳了。被压的扁平光亮的麦秆就是麦秸了,经过再一次的“溜场”,残留的麦子在重新碾压下不得不忍痛分离。这才是真正的麦秸,光滑细腻,干燥清扬,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麦香。

父亲将麦秸填到猪圈或大坑里里,严严实实过了一夏一秋,待翻地种小麦时候散到地里,麦秸又开始滋养新生的麦田,回归了大地,完成了一次循坏。父亲把新鲜的麦秸和红粘土掺和搅拌,像和面一样反复摔打,装进土坯盒子里,就成了修房盖屋的材料了,我家的正房和偏房都是父亲打的坯盖的,能够闻见麦秸和泥土的气息,心里觉得烫贴踏实。父亲将多余的麦秸堆成大朵,粮仓一样巍峨,上面还要糊一层泥,防止被风吹跑,远远望去就好像刚出锅的馒头,氤氲着香气。父亲对麦秸有着特殊的感情,印象最深的是在夜晚看场时,他点着烟,烟光明灭中闪现出饱经沧桑的脸,慈爱地、饱含生情凝视着麦秸垛。多少年以后,我才理解,父亲平凡的一生不正像麦子的一生吗?劳苦奔波,不辞辛苦,为我、妹妹和母亲奉献了所有,等到孩子都像鸟儿一样飞走了,自己却仍旧默守老家,渐渐地老去……

麦秸,在奉献了麦子后还在奉献着余生,麦秸垛就这样挺挺地伫立在麦场上,经过一冬、一夏、一秋……又快到了麦收的季节了,儿时的麦秸和麦秸垛还会来吗?河北内邱中学刘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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