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人,生于1949。
太阳晒得人头顶发烫。拴在对门小屋的家狗横躺在水泥地上,眯缝着眼,白肚子鼓起又瘪下,热到睁开双眼,伸个狗式懒腰,打个哈欠,慢悠悠地走到房檐底下,以慵懒的睡姿继续小憩。长脚蜂发出如电动小风扇般噪耳的声响,一只白蝴蝶从垒起的砖墙边飞到河塘旁斜立着的油菜花间后又飞回来停在还没有一片叶子的光秃秃的石榴树上。老人拿蝴蝶打趣,说:“山伯,你的英台近来可好?”话音未落,皱纹弯了,爽朗的笑声已回荡四周。
“几十年前啊,这里还全是田地,没有房子,没有粮食,为了挣工分,老老少少都得下地干活……”,老人对着小孙女讲述过去的经历,“现在啊,什么都有了,不愁吃不愁穿,你们呀多幸福哟!”回过身去,望着早已被翻新的老房子,看着漆了又漆的自己做的圆桌,老人停下了手中正在打磨着的桃核做的小水桶,递给睁大双眼、迫不及待的小孙女。这般玩意儿,女孩打小就有,木制的,竹制的,数量虽多,却各个制作精良,没法儿厌烦。耳濡目染,久而久之,女孩对这类工具也了解了许多,因为她始终知道,作为工匠的后人,她有责任,她要传承。
每到清明,凌晨四点。老人总是早早起来,带好腰刀、竹篓、油漆、毛笔以及其他祭祀品后上山祭扫。一改往日做工时熟悉自在的神情,凝重而又专注。一身朴素穿着,一双黑色松紧鞋,好似技艺生疏的小徒,因紧张又或许因年迈而颤抖的手臂,虔诚又谨慎地在墓碑上来回涂抹一个个字的凹槽。过程持久、漫长,直至午饭时分,各项工序仍未了结。小孙女来喊吃饭,注视着老人额头挂在皱纹间迟迟不下来的汗珠,默默地站在一边,注视着这位快活的老工匠严肃的一面,因为她始终知道,在老人心中,祖上所坚守的品性,父辈们所教导的人格,他几十年来所坚持的信念都是最最重要的,胜过一切。
夕阳下,一杯茶,一把椅,对着VCD唱戏,乃老人之乐。尽管噪音之大,惹来老伴之嫌,仍自得其乐,乐在其中。小孙女知道,老人说过,活着,一定要快乐。
《偷影子的人》中如是言:生活中某些珍贵的片段,其实都来自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老人抱有的向上的生活态度,坚守了几十年的人格与品质,传承了几代人的工匠精神无不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欠缺的的一种智慧。
1949,至今,我们仍应坚守,展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