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二十分,她在黑暗与寂静中睁开了眼,不过几分钟,她已清醒了大半,因为今天是她日夜期盼的一个日子。再睡会儿吧,闹钟还没响呢。没多久,她又睁开了眼。这么久了,闹钟怎么还没响呢?是不是闹钟坏了,她干枯苍老的手伸出暖暖的被窝,越过床沿,精确地抓住了白色的方形闹钟。她皱起眉头,半眯着眼,半晌,才看清指针指向六点二十五分,离预设时间还差五分钟,她这才放下心来。罢了,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早些起来拾掇拾掇。她起床,顺手关了闹钟,拉开厚重的窗帘,就在泄进屋的几缕晨光中洗漱。
七点十分。集市。周围人声鼎沸,叫卖声与讲价声不绝于耳,她第一次在这个无比熟悉的环境中感到惴惴不安。该买什么好呢?她环顾四周。“早香柚是今天的新货吗?个大味甜?好,来一只。”“龙眼是早上才从树上摘的?不是最新鲜的不要!”平日省吃俭用的她连价都不讲。挑选猕猴桃时,她恰好碰见了同一幢的林太太。“准是有好事了,你笑得像脸上开了花。”林太太招呼她。“这不是吗!今天儿子要带对象回来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呢。”她答道,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语气里透着不自觉的自豪。“你呀,这下终于可以享福了。”林太太关切地说。
这番话,勾起了她的回忆。儿子还小时,她的丈夫就出车祸不幸亡故了,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儿子拉扯大,单亲母亲的艰辛自不用说。儿子很争气,考上了首都的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就留在那里工作,很少回来。只是儿子快三十了,一直没有合适的对象,这也成了她的心病,这下总算快要解决了。趁着国庆,她怂恿儿子回来看看,更重要的是让她见见未来的儿媳。
八点整。她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爬上五楼。刚落脚,就拿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儿子现在在哪里,会不会睡过头了?虽说他这么大个人了,可总是不会照顾自己。电话接通了,是儿子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喂,妈!我马上到机场了,您就别担心了……您说悦悦?她很想见见您呢……对了,妈,待会儿上了飞机手机要关机,您就别给我打电话了,我和悦悦一定平安到达!”通话结束了,她嘴角噙着欣慰的笑意,有了女友悦悦,儿子可算懂事些了。可是今天风大,儿子在飞机上一定会冷吧,要不再打个电话提醒他叫空姐拿条毯子?可他会嫌啰嗦吧。
这样她一边担心着儿子和悦悦,一边煮着为他们精心设计的午餐,新鲜的乌骨鸡剁成块用文火“咕嘟咕嘟”炖着,用酱油、料酒中和后腌制了两小时的排骨与小米拌匀铺在去皮红薯上大火蒸上,可乐漫鸡翅后静静吐着奶白色小泡,油麦尖在水中洗了三遍才切是为了防止营养流失,鸡丁倒入成段的美人椒后激起一片油光,这自然是为了照顾南方人悦悦特意做的。
十二点整。一个人忙活了半天的她累倒在了沙发上,望着饭厅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成就感涌上她的心头。儿子还没回来,为了防止菜凉掉,她又将厨房的窗子都牢牢关上。随后,她又细细检查了早就打扫干净的家,将刚买的水果用果盘精心摆好,花瓶里也换上还挂着露珠的康乃馨。她又走到卧室,将儿子房间的蚕丝被整了又整,直到没有一丝褶皱。怎么还不回来啊?会不会是走错路了?或者飞机延误了?她的手刚拿起电话,却又放下了,因为儿子嘱咐过她不要再打电话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窗户边,将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去。刚从杂货店出来的那对情侣中的男青年和儿子差不多高,会是他们吗?草丛旁那个女孩儿也是短发,会是他们吗?她似乎又隐隐约约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于是连忙冲过去“哗”地拉开门,却是差点把邻居家的客人吓了一跳。好像门外又有动静,她再度开门,回应她的却是空空荡荡的楼道。如此循环好几次,她的心越来越焦灼。
电话响了。她连忙接起,差点连话筒都握不住。“妈,我们这边因为大雾航班延误了,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午餐?只好在外面随便解决了……晚餐?就中午的菜热着吃吧,就这样,先挂了啊。”她还想叮嘱几句,想说的话都化在了一串忙音中,就这样“嘟嘟嘟”……
重庆市朝阳中学高2019级15班 邱楚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