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节气,月明星稀。素竹卧榻,辗转难眠。又是那个离奇的梦:
独自靠在小桥的栏杆上,听着水声潺潺。眼前是一方原野,才早春三月,迎春花就闭得烦了,微风一过,花苞仿佛转眼开了,清香四溢,沁人心脾。嫩草坡上,忽而出现了好几个奔逃的男孩,在他们头上,是几只轻巧的纸鸢。
恍惚一阵,凝神又看,却是到了一处乡野。田间全是收割后的稻杆,参差不齐。空气中混着稻花香从两旁水田中拂来,直勾起了人们的馋欲。从菊在道旁静静开着,它是秋日独有的姿态,只待人靠近了才肯放出芬香,令人心痒。
眨眼间,梦断了,人醒了,灯犹未灭,茶亦未凉。一股浓厚的乡愁涌上了心头,不禁自问:我的心,在何处?我的故乡,又在何方?
揽衣,推枕,晚风徐徐,夜空朗朗,眼前便是这方土地上的情形——霓虹灯一闪一闪,亮过残星,宣布着这里是城市的领地。酒吧和舞厅中仍喧闹不已,灯红酒绿,隐隐约约能听出其中夹杂的骂声。钢筋水泥铸就的高楼大厦此刻应是沉寂了,但它们却在等,等着白昼再将它们的激情唤醒!——这确实不是梦了。
够了!我的心在嘶喊。厌倦了这一切的双目缓缓闭上,但思绪仍在行走。
如今,那些尚在外打拼的人,又会如何思乡呢?也许是写信吧,将浓浓的愁思浓缩成字字句句的情话,刻在白纸上,郑重地叠好信封,贴紧邮票,幻想着几日后家人的喜悦与心酸。也许能通话吧,将压抑的情绪吐成话语,直达家人的心扉,又在幻想中编织者家人的泪脸。更可能的还是直奔车站,拖着厚重行李,握紧手中的车票焦急地望着远方吧。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该是今人的思乡吧。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幻想了许久,竟开始猜测古人了。
“昨夜闲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张若虚想家了,便虚构出一位游子,于花林月下踏上了归乡的潇湘路。“客情今古道,秋梦短长亭。”晏小山想家了,独自行在古道上,梦着故乡的长亭短亭,恋着年少时的荣华富贵。“悲满千里心,日暖南山石。”李贺也想家了,仕途无望,前途渺茫,却仍在诗中痴狂,不忘还乡。在交通科技不甚发达的古时,也只有梦才能给游子慰藉了吧。
漂泊了半世的浮萍,既然知道总有一天会被一宵冷雨埋葬,又何不坚守最初的池塘,生根、发芽,展望着翌日的别样红呢?心中有着对故乡的守望,不论是身在何处,心安处,是我乡。
伫立地久了,思绪也已被冲进的凉风打乱。
合窗,解衣,抿茶,灭灯。浮躁的夜里多了个沉睡的人。
朦胧之际,仿佛听到一声遥远的空响: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