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岁那年生病住了院,出院的第二天,外婆就在我家院子里栽下了一棵枇杷树。外婆说,要让我和它一起健康成长。
刚开始,它和我差不多高,绿油油的叶子像小孩子的手掌,细细的树干在风中摇摇摆摆,更像个弱不禁风的孩子。
外婆一直悉心地照料着小枇杷树,经常给它拔草、松土。我呢,则拿把小铁锨有事没事地在小树边东铲铲、西铲铲,外婆也任着我胡闹。有时候,外婆在小树旁,用慈爱的双手拉着我,嘴里念叨着:“让我看看呢,宝宝又长高了啊!”那时,我总是自豪地昂着头。
枇杷树一年一年地长大,仿佛忽然蹿了个子似的,已经到了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我仰起脑袋,不解地静静地看着高高的枇杷树,外婆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枇杷树长大喽!”袅袅的月光下,外婆那充满希望和热情的声音虽经过时光的洗涤,但至今依然还温暖着我。
枇杷树一天一天地长大,我也一天一天地挥手告别那童年的日子。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外婆说,我长大了,她家里的事大多,外公一个照应不过来,她准备回老家住了。
离别的前一天晚上,月光幽幽地倾洒在枇杷树那碧绿的叶子上,外婆不舍地抚摸着枇杷树的枝叶,我在一旁却惦记着那些圆圆的、鲜黄的枇杷果了,它们点缀在层层的绿叶之间,好像一串串圆宝石。“冰冰啊!”外婆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以前外婆在老家没带好你,让你吃了那么大的苦!现在外婆要回去了,你可要好好的呀!”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仿佛被蚁虫啃噬一般,胸口也好像生生地被堵住了似的,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外婆是我生命中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怨恨她呢?看着枇杷树虬曲的枝干,我忽然怔怔入神了,那枝干粗糙的表面多么像外婆脸上那苍老的皱纹啊!
枇杷树还是那棵枇杷树,只是树下少了位乐天、勤劳的老人在它的周围时常呵护着。说来奇怪,外婆回去的那一年,枇杷树仿佛失去了往日向阳生长的那股茂盛劲儿,连接出的果子也隐约有些苦涩的味道。
随着学业的加重,我对枇杷树小小的执念也渐渐散去。我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枇杷树会从我的生活中淡出去。可是有些东西好像是上天早已安排好似的,这一辈子注定要刻在你的骨子里、流淌在你的血夜中。
今年,我们一大家子和外婆、外公一起吃年夜饭、过春节,其乐融融。那几天里,外婆的脸上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像乐开了的花。可是就在正月初五、大家准备告别的那天早晨,外婆毫无征兆地突发脑溢血,五天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我们。那几天里,外婆没能和任何一个人说一句话。生死离别之时,我哭得稀里哗啦,那时那刻,我才真正体会到失去疼我、爱我的亲人的滋味是多么的痛苦。
外婆走了,但外婆栽下的枇杷树还长在我的身旁。抬起头细细凝望那棵充满生机的枇杷树,它那用力向外伸展的的枝条,多像一位任劳任怨的老人一直守望着的身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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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省射阳中学高一6班陈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