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鸭蛋》情有独钟。同季羡、沈从文等大师一样,汪曾祺的文字平淡素致但细细斟酌,能发现汪老的文字于素淡中藏了几许幽默。如若说林语堂更注重一种西式诙谐,那么汪老则更倾向于典雅的中式风趣。字里行间,透着一个童心未泯的老人纯粹温暖的内心世界。
文中汪老对故乡江苏高邮的咸蛋赞不绝口!“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文白交替的写法,典雅不失朴素,就像一位尝遍天下饕餮的食客娓娓讲述着最本真的食材,自然简单。“筷子尖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这句写得极为精巧,一帧品尝咸蛋的画面勾勒的惟妙惟肖,不过是生活中最随意的动作,在汪老的笔下却极富有质感,看得见,摸得着,想想都觉得馋死了!
最有趣的是这儿——“鸭蛋壳有白的和淡青的两种,一要挑淡青壳的。二要挑形状好看的。别说鸭蛋都是一样的,细看都不同。有的样子蠢,有的秀气。”在汪老眼中,挑鸭蛋也是一门艺术。也许是文人天性中特有的浪漫情怀,于是淡青色和长相斯文秀气的鸭蛋便为汪老所青睐。细想来,果自有几分格调哩!鸭蛋不仅能满足人们的味蕾,还能成为消遣时光的好玩物。试想,“萤火虫在鸭蛋壳里一闪一闪地亮”,该有多么梦幻。挂于床幔边,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伴着点点萤光入眠,梦也准是甜甜的!我想到的是梦,未免幼稚,汪老联想到的是古时车胤囊萤的故事,颇有几分淡雅的幽思。而文末一句“若是读现在的新五号字,大概是不行的”,无疑,汪老那份童贞犹存,一个可爱的老头儿形象跃然纸上。
读罢全文,在汪老闲适自由的文字中,隐隐绰绰映于其间的更是一份浓得化不开的思乡情结。咸蛋之于高邮,正如火锅之于重庆。看似简单的美味中,匿藏的是人们对于故乡的依恋乃至对生活的热爱。穿梭于玉盘珍馐之间,无论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抑或是一个倦航的归人,在味蕾的酸甜苦辣中,都能寻回肉体与精神的归宿。一颗流浪的心,从此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