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孩提时代到整个小学生涯，不论是我在路边无忧无虑地嬉戏，还是背着各类乐器形色匆匆地去补习，我都能见到他在清幽月色里等待儿子放学回家的背影。或是在有绵延蝉噪的闷热夏天，或是街面上开始弥漫白雾的冬季，他没有表情的严肃的脸，总是在看到路灯下少年身影的时刻，才露出些许难以察觉的满足笑意。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进灯光暗淡的小巷里，谈话总是有一句没一句，断断续续传来都是有关学习、工作之类的沉重话题，气氛凝重，不像别人家父子相见常有的融洽。
邻居家的情况我亦有所耳闻，一个单亲父亲拉扯着十几岁的儿子，生活不易。一个四十平方米的房子，一个没有母亲的家，灯火的颜色仿佛都格外冷清一些。终日劳碌的父亲从来没有忘记的是每天晚上准时等待儿子下晚自习回家。
前年7月，高考张榜时，邻居家的儿子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复旦大学，这位父亲不苟言笑的脸上满带红光，不顾手头的拮据大办了一场升学宴，隔壁黯淡好些岁月的窗户，终于重新焕发了生命力，开始变得温暖而亮敞。
也许是喝过了头，又也许是内心的激动难以自控，酒桌上他反反复复讲述着儿子的辉煌，一副如释重负的自豪模样。
9月，他送儿子走上了一段新的征程，山高水远，他难再为儿子送去一场夜路的陪伴，而我甚至能感受到那份跨越千山万水一路追随的坚定深沉的父爱。
后来我还常常看见这位父亲在巷口徘徊，可能是习惯成自然的等待，又或许是源于回顾那难忘的峥嵘岁月。总之，他的神色里毫无送走儿子后我想象中的寂寥落寞，而是满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昂首傲视路的前方。
那一刻，我终于懂得了这一份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的芬芳。
宜昌市夷陵中学 作者：章黎景华
来源：《语文报·高一版》201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