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微风拂,暖暖的,哪曾想竟携着一片樱花瓣儿,落至书页。
盯着那恰白又溢着粉嫩的花,良久。“又是一年樱花开,定是落得满城粉嫩吧!”她轻轻合上书,将那瓣花儿也留在了其中。她微微笑了笑。曾记得,她也悄悄将零落的樱花一片片展平,夹在书页中,写上她的那些小秘密。那些年她所喜欢的少年的一颦一笑,他说过的一字一句,她在樱花树下许过的小心愿,那些她所恳切地,渴望地,想要留住的青春掠影,都成了樱花和她彼此心照不宣的故事。
还记得,母亲每至三月都会说,你就是生在这样一个樱花盛开的季节,好美。这时,母亲又同往常那般忙忙碌碌,抬头瞥见窗外院中的那棵樱花,高兴地说,真是开得越发繁密了呢!
推门出去,果然落得遍地粉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踏出脚步,毕竟谁又会舍得破坏这样一份唯美呢。听说,这棵不大的樱花,也是她出生那年,父亲特意移栽到自家院中的,也算是彼此相伴了十六个四季春秋了。她站在樱花前,闭上眼,静静地,听见了花开的声音。没错,那霎那间绽放的微微声响,就像生命初启时的那份力量,温柔而又神秘。
花开的跫音,花落的纷飞,氤氲了三月微润的气息,那样恬淡,令她久久沉浸其中。直至母亲催促着,喊她去清扫门前的落花,以便出入门口时,方回过神来。
漫悠悠走在街上,胡同里的老人三三两两或围观象棋或坐在院中闲聊,岁月斑驳了砖瓦石墙,褪去了人们的满头黑丝,却不曾带走他们对生活的热爱。他们也能听见花开的声音吗?她时常觉得自己的这种奇妙能力啊,是樱花镇上每个人都有的,儿时她总爱问大家这同一个问题,可是至今也未曾找到一个如她这般能听见花开声音的人。胡同口的幼儿园熙熙攘攘地挤满了接孩子的爷爷奶奶们,他们在园口的樱花树下盼望着,等待着背着小书包冲出教室,扑到他们怀中撒娇的孩子。“今天老师带我们在樱花树下玩游戏呢,我还被奖励了一棵小红花,我是不是很厉害啊?”只见听孩子们讲故事的老人们笑了笑,牵起他们的小手回家了。
那些年,我也如他们那般幼稚呢,我也爱在樱花树下嬉戏打闹,也爱和妈妈炫耀奖赏得来的小花,也爱和班上的同学争抢玩具,也爱挂着鼻涕抱在那棵树上吵着不肯上学。她想得出神。
一阵风吹过,枝桠摇摇晃晃地,花瓣落了,那瞬间,她仿佛又听见儿时在花下唱的“两只老虎”,带着哭腔的小生气,像个傻子的大笑。原来,那渐渐被遗忘的记忆,在兜兜转转中,樱花都帮她记住了。是啊,那是花开的声音,也是童年的声音。
人群慢慢散去,背着小书包的孩子们都赶着回家看动画片去了。而她,一个人在树下,静静地,听着花开的声音,伸手接得一片花瓣,夹在书页里,走出了胡同。
这一条条马路,远不及胡同里那般静谧,往来的车辆,喧嚣鸣笛。她穿过马路,看见一群群带着红领巾站在车站等车的孩子们,他们手牵手,头顶是那棵镇上最老的樱花树。据说在建车站时那棵树,几经波折,在全镇人强烈挽留下,才得以绽放于今日。
那些年,她还是戴着红领巾,掰着手指头算算术的小学生,放学时分激动地牵着小伙伴的手等待着回家。耳畔是孩子们聊天吵闹的小雀跃,而那些声响却渐渐变得模糊,此刻,她仿佛又听见了霎那花开。这窸窸窣窣绽放的花朵,仿佛拥簇着争相着,像那时树下的谈天说地,欢呼雀跃。曾经的她们,早晨在樱花树
下啃着面包,吮吸着牛奶,阳光透过叶缝丝丝斜到脸颊,好暖;午后三三两两奔出教室,拖着重重的书包,在树下踮着脚尖盼望着校车到来,黄昏的余晖轻轻印染出樱花缀在枝头的团簇倒影,好美。
不一会儿,校车驶来,孩子们争闹着冲了上去,树下也只留下了一个人看花的她。她弯腰拾起花坛丛中一片格外大的花瓣又夹入书页。她轻轻地,收藏了她的童年。
她,是一个能听见花开花落声的女孩,在这一个三月里,樱花树下,她听见了—童年吵闹闹的欢腾,青春隐秘而甜美的小确幸。童年磕磕绊绊的哭闹,青春淡然而文艺的释怀……一路樱花开,一路樱花谢,一路成长的声音镌刻在时光中。
此时,窗外的樱花又片片落下,如点点星光缀满她的黑夜。
花开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湖州第一中学高一三班童馨
2018.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