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内,陈列着精美瓷器,窗前,映着一张放大的稚嫩小脸和佝偻着的略小背影。
一位小女孩正同身边鬓发斑白的老妇人兴奋地说着话。
“奶奶,奶奶,您看这些盆碗好漂亮啊!您给我讲讲它们吧!”
“这些盆碗啊,可都是珍宝,叫龙泉青瓷,是我们勤劳智慧的先人留下的财富。刚问世时它们还不成熟,都是灰胎青黄釉,虽制作粗糙,却也在南朝时初具规模。北宋时,出现了……”
“奶奶,是不是就出现了窗里的瓷器!”女孩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老妇人的话。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告诉你。北宋时出现了淡青色釉青瓷,胎壁薄而坚硬,质地细腻,呈淡淡的灰白色。看,就像那个一样。”满是皱纹的手指向窗中的一处。
女孩奔去,扒着窗,像只猴子上窜下跳。老妇人摇了摇头,宠溺地笑着说:“来看看这个南宋哥窑。它黑胎厚釉,呈现金丝铁线、紫口铁足的特征。别具一格的是,瓷器釉面布满裂纹,这些瑰丽、古朴的裂纹无意而自然,可谓天工造就。这个便是瓷中珍品——冰裂纹。还有蟹爪纹、百圾碎等各样纹饰呢。”
女孩已被这些不规则而又融合的线条深深吸引,静静地沉浸在老妇人柔声的讲述里。
“这种胎白釉青,配以橙红底足或露胎图形的即为弟窑。初见它时,我方才知道什么叫做温润如玉,什么叫做耐看非常。它丰润的釉层与青碧釉色水乳交融,远看似黛山,近看如绿屏。表面晶莹光洁,如透着一层白月光,触感柔腻似羊脂,软滑滋润如水,胎薄如纸,轻扣则传声如磬,飘渺悠扬。”老妇人微弯的脊背缓缓挺起,神色向往,厚声说道。女孩的眉微皱,迷茫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轻抚着女孩的头,一字一句地说道:“龙泉青瓷还肩负着各朝帝王的使命。它们沿水路南下展示其质薄色匀,胜比翡翠的绰约风姿,那些外国人啊,很是稀奇这种精美的器具,还视为高贵、圣神的象征,以拥有为豪,纷纷求购。每天都有成船成船的青瓷漂洋过海,在海上丝绸之路的沿线地区展现华夏美丽。”
“它们携着中华的朴素、高洁审美;交流食精细之米,饮醇香糯酒的饮食文化;传播着泱泱大国的浓厚文化底蕴;震撼了异族的心灵。外国人一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也不忘感悟体会青瓷传递和平友好,弘扬文化的使命,并也积极加入我们,回馈予我们形态迥异的异域文化。诸如来自各方的香料、宝石、服饰。青瓷和这些外族物品一样,在海上以船为线,以己为点,共同构筑了横跨印度洋,南至北非、大洋洲的壮丽桥梁,进行的不仅是贸易商往的简单交换,更是心灵的互动,国与国间的友好密切邦交。”老妇人钝浊的眼睛里升起一种拔开迷雾、绽放而出的光芒。不知何时已围了一圈人,一个年轻小伙子急切问道:“老人家,您怎么知道得如此详尽?”
“呵呵,”老妇人闻言轻笑起来,“跟它打了一辈子交道了。”
“奶奶,青瓷们只在海上交…交…交什么?”女孩挠了挠头,嘟囔着。
“是交流。青瓷不仅在海上频繁现身,在陆上更是不可或缺的使者。它们先在长安聚集,一路西行,穿过河西走廊,到达昆仑山下的河源道。在狭小险峻的栈道上,人、马、骡子在小心翼翼地蜿蜒前行,一个大意,失足跌至峭壁下湍急的江水,便是‘扑通’一声随流急速而去了。尽管道路艰险,巍峨圣洁的皑皑白雪下,无数物品依旧源源不断地被商旅们带至中亚、北亚,甚至西亚。在宋元时期,青瓷是盛极一时的文化代言人,足迹遍布整个亚洲。有史载‘烟火相望,江中运瓷船只来往如织。’随处可见华夏的生产器物、粮食物种等,并被当地人汲取使用。你可以看见在阿拉伯地区种植粟黍的农民黝黑背影,在波斯湾地区‘轱辘’转着的排车,及正从熔炉中喷涌而出的火红铁液。一群穿着肥长大衣的妇女们,坐在欧式平房中,手摆、脚踏着织机,缎缎丝织品正悄然形成。尽管地区不同,人种不同,习俗不同,相同的,是异族人那脸上由内而外焕发的灿烂笑容。他们因掌握这种新技术,生产这种新物品而由衷欣慰、自豪。同时,你也可以看见他们交流来的丰厚回馈。”
“如立在中原大地上,带有穹顶的高楼,回响在教堂中的歌声,穿着礼服、系着带结的异族人……这些呀,就是交流。”“哦,原来是这样。”“这样的啊…”周围传来一阵小声的感叹。
“奶奶,现在有了飞机、火车,是不是不需要青瓷交流了?”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头渐渐低垂。
“怎么会呢?”老妇人捧起女孩的脸,往上捏了捏她的嘴角。“如今的丝绸之路不仅重新活跃起来,且比先祖时代更加绵长,延伸到达地区更多,贸易文化交流范围更广。像你说的,交通的便捷,令这丝路上的货物、技术流通越来越频繁,丝路沿线国家与地区,正以一种友好开放、互助协作、和谐相融的崭新姿态谱写着‘一带一路’的新篇章。我们古老的丝绸之路不会没落,它从古穿越而来,带着历史的厚重,继续传承着华夏先人创造的璀璨文化,尽管它已改头换面,以‘一带一路’的新形象横空出世。凸显的是其中蕴含的历代丝路人凝聚成的丝路精神,永恒不变的是它的灵魂——致力于建成大同社会。很快,新制成的青瓷也将踏上新丝路,肩负现实使命,去往他乡。”老妇人的话语重重敲击着周围人的心。
“真的嘛?新青瓷也会像祖先们那样交流?”女孩睁大的瞳孔中闪烁着激动。
“奶奶怎么会骗你,好了好了,我们也该回家了。”人群渐散,老妇人拉着女孩的手,转身,缓缓而走。
小女孩转头望向玻璃窗,忽的,一束光投影至窗上。影像中挺立于荒漠,千年不朽的胡杨,行走在戈壁大漠上的驼队,高张于茫茫碧海上的云帆,变幻浮现。犹可闻驼铃声声,海风猎猎。“哇,好想去看那个!”忽又被急速驶过的高铁,装载集装箱的远洋货轮替换,又见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各具特色的笑容与语言汇集融合。女孩惊奇的目光随后变得坚定。青瓷正向女孩招手,召唤她和小伙伴踏上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