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

“三月休听夜雨,如今不是催花。”读到这句诗的时候,正赶上三月中旬的最后一天,农历春分时节。

刚脱下棉袄,就着实抖了两抖。晨起的春风毫不温柔,掺着冬匆匆告别时的凛冽,意犹未尽。也许还有那么一丢丢不甘,偷偷趁你不注意的时候钻进衣领,等你打着寒颤反应过来,早就愉悦的哼着小调逃走了。这是春三月独有的风。

或许你不曾注意廊外染绿的柳,农田灿烂的大片明黄油菜,山野怒放的桃红李白……但春色可不会等你的反射弧。无论如何还是过了“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那几天。透过车窗看橘色的暖阳升,雾气消散,空气变暖,天色也变暖。明净的蓝色下面是偶然闪过视野的几棵树,如果距离够远的话,在高速公路上都可以看清树的枝干。树在光下,光也在树下,光因有影而绰约,影因有光而绚彩。我这才明白,原来树也有树的隐晦与皎洁。

“在黑白里温柔地爱色彩,在彩色里朝圣黑白”,汪曾祺在《人间草木》中如是说。春三月将这点发挥到了极致。远山和碧潭都像墨泼出的画,在浓和淡中巧妙地寻到一个中和点,恰似黑白。但这黑白绝不是亘古不变的,桃花一簇打破宁静,紫的粉的鹅黄的丹青的,纷纷穿插在黑白中。油菜花开的肆意张扬,毫不觉得喧宾夺主。这是春三月独有的色彩。

“行乐须及春。”虽然没有李白对影成三人的诗心诗意,但也可将生活过得尽量诗情画意一点,更何况是在这阳春三月,岂愿浪费那关不住的春色满园?古有“一枝红杏出墙来”,今有漫野茶树绿影斜。

那么,携一盏平静,两壶轻松,三捧粗糙,四抹细致,五滴诗意,去采茶吧。采摘清明前的雀舌,还尚存清晨液化成的露珠,穿梭在刚刚达到肩膀高的茶树中,只觉收集了所有春三月的满足和希冀。好品质的雀舌采摘要求九不采:雨天不采,多芽不采,空心不采,开口不采,过长不采,偏瘦不采,短芽不采,虫伤不采,病芽不采。每采下的一芽新鲜雀舌都饱含了中国茶文化的悠远流长。刘禹锡有诗“添炉烹雀舌,洒水浄龙须。”雀舌文化在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在公元2020年靠岸,而长河这边的我,也和万源儿女们一同接下这一传承,虽只是浅层次的认识,但也领悟到了中华文化底蕴之深厚,只是难以描述罢了。

新炒制的雀舌,用滚水慢烹,轻抿一口下去,浓郁,醇香,甘苦与共,是从舌尖到胃,不间断的茶香。这是春三月独有的“明前茶”。

三月休听夜雨,如今不是催花。我想,我会怀着一颗诗心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夜雨,而不是畏惧。因为凋零本就是一种新生,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更何况,春三月本就是整个春夏秋冬的愈合剂和赞美诗。

“她爱海只爱海的惊涛骇浪,爱青草只爱青草遍生于废墟之间。”而我不,我爱春三月,爱她的花开花败,爱她让我读懂了四季。我爱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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