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无人

假期的降临,是一程短途旅行,脚步虽近,风景足矣。

乘上时间的大巴,我来到了大伯家,在此驻足观赏。那里是一个没有华灯照耀,汽车鸣叫的乡村,它不比黄山壮丽,不如桂林秀气,但它却朴素恬静,是位未着胭脂粉黛的佳丽。

这位淡雅的佳丽,裹着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随处可见鱼虾快乐嬉戏。我坐在岸上,享受溪水对双脚的温柔冲击。我见岸上许多小孩泼水玩耍,我按耐不住心情,想找寻童真童趣,便用双脚在水面拍击。本想只与水花相遇,却不料水珠性急跳起,溅到身旁的一位白发老人,

正当我想起身道歉,那位老人面无表情,缓缓离去。看着她那拱起的背脊,蹒跚的步履,我的歉意似火燃起,烧红了脸,烧烫的心。我戏水的乐趣随之而去,便低着头带着愧疚,无获而归。

次日,我同大伯的女儿,再次来到溪水边,重温惬意。正当我们走到岸边,我发现昨日那位老人,独自一人坐在缀上了青苔的石头上,目不转睛,看着溪水匆匆而去。她那满是沟壑的双手,十指相握。微风掠过,她的白发丝跟着风的节拍起舞,她举起比黄土高原更加崎岖的布满皱纹的手,理了理凌乱的白发,又陷入沉静。

她是在思考?我想。不,她是在等候。大伯的女儿告诉我,她的丈夫六年前生了一场病,被儿女接到城里治疗,结果不幸去世。她的儿女怕她一时接受不了,瞒着她仿照她丈夫的字迹,给她写信,她以为丈夫尚在人世,治疗还在继续,每天都会在分别时的溪边痴痴地等候,后来儿女将实情告诉她,她竟然还继续等候。

我好奇地问:“那她儿女就纵她这样吗?”大伯的女儿说:“她的儿女几次要接她到城里,她始终不肯,她愿意一直这样永无止息的等候,哪怕是等无人”。

听完大伯女儿的一番话,我不禁为她的执着深感震撼。

然而,当我将此事讲述与家人听时,他们都说她那不是等候,是年事已高,思想不清楚,是老年痴呆之类的症状,通过他们的口中,我才知村里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认为,一个正常人不会傻傻地一直等候,更何况明知是等无人。

我似乎同意他们的观点,直到要离开的那天傍晚,我想与这朴素淡雅的风光道个别,又一次来到溪边。我看到一如既往等候的她。

站在离她的不远处,我瞧见她手中拿着一张被翻折数次,以致留下明显折痕的泛黄信纸,字迹被岁月夺走了清晰,迷迷糊糊印满了钢笔的足迹,那是一封真正她丈夫所写的书信,她嘴角抖动,像是念着信中的内容。过了一会儿,她将信纸小心翼翼折好,放进衣袋后,用她那深陷却深邃的眼睛眺望着。

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她的眼神不是茫然,也不是荒凉。我觉得她是在思念丈夫,在怀念昔日美好的时光。但,也许不仅于此,她在眺望,那眼神好似有一股强烈的力量,穿越大山,横跨海洋,那是渴望。她多么希望能再见到她的丈夫,诉说心中的悲苦。

看着她静静地坐在穿着青苔织成衣的石头上,一言不发。孤寂的身影,使快乐的小溪,变得凄凉。六年的等候,独守这落寞,她的坚定,不论是在眷恋爱情,还是在回首亲情,都是对爱的执着。

那天回去后,我夜不能寐,独自走到窗前,看着与她一样独守的月亮,它皎洁,它空灵,它宁静,它往我心中不断灌入悲凄,我无法像她心如止水,枯井无波,早已潸然泪下。

她的坚毅,让我钦佩,更让我感伤,我更加明白了珍惜的意义:不要让岁月消磨时光,待我们都变得沧桑,再回望,人已不再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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