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开始阻止我做这做那。她在提及我名字的时候,眉宇间有深深的疲惫。若是从前,见了她这幅模样我必然是诚惶诚恐的,可如今我一脸凛然,这将她的疲惫与无奈瞬间碾碎在萌芽状态。
在我够不着她肩膀时,大约是八、九岁的光景吧,我有了孩童时代最初的斑驳的记忆。的确,我的整个童年始终被薄薄的凉雾充斥着,我只记得母亲牵着我的手走在泥泞的小路上,除此之处,再无其它。于是,那场景成为了我整个童年生活中最明艳最暖人心的一幕。夕阳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足迹——这类似于偶像剧中俗不可耐的片段让我终于有了一个最贴近母爱的笔触,彼时,我尚小,她未老。
如果岁月就这么一直安静地稳步向前,我安然地长大,那该多好。
其实,现在想来,母亲的变老是有迹象的。她翻我的包动我的书桌,甚至已经扔到了洗衣机里的衣服她都要拿出来翻一翻,这让我有了近乎窒息的憋屈,好难受。左冲右突,把南墙撞破也没有一个敞亮的出口。她像是一盏灯,这灯从明亮到暗淡的过程其实是渐进的。年年岁岁点点滴滴的琐事打磨她的棱角,只是当我察觉到这些的时候,事情已经进入了一个无法挽回的死局。
借用琼瑶的笔调,她本是个沉静的女子啊。
再后来,我们之间开始无休止的争吵,激越的声音碎得满地都是。我们借着爱的名义把彼此折磨了个通透。潜意识里,我知道我是不够孝顺的。我和她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界,她紧贴着界,而我却固执地越走越远,头也不回。直到那天,一位高人指点,我才得知它有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代沟。
她幽幽叹了口气,你呀,你。
我也感到不安,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每说一遍,气就短了一截,到最后那自说自话的声音无力得像是夏日午后的苍蝇,在我的耳膜上嗡嗡作响。
伤了一个人,那人又偏偏那么深那么深地爱着我。不是生死两茫茫的绝望,却总觉得隔了一段冰凉的惆怅。说不清道不明,抓不住也放不下。只得把头转向窗外,淡淡问一句,这雨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时候,仿佛又听见母亲在我耳边轻轻软软地诉说:你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