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在下火车时由他打破了,他像个没事人一般笑嘻嘻地过来帮我拎箱子。我默许地递了过去,看他那略显吃力的样子我就知道,那几本书的分量还真是不轻。 “暑假来旅游的人很多,用诙谐的中式英语说就是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他笑靥如花地回头对我说着,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笑点低,这完全没有什么的话语竟也让我如他般扑哧一声笑了。 旅馆很难找,好在我之前做了准备,已经提前在网上预订了一间临海的旅店。 那里很小,小却精致,走廊两侧贴着的墙纸竟是一个个可爱的小贝壳。我用手摩挲着墙壁那粗糙的质感,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我也一定订了,就在我的隔壁。一人一间房,互不干扰。 在房间里无聊时不由得想起旅馆那个胖胖的老板娘望着我一直问着一句话:“真的是要两间房吗?” 她或许把我们当成了情侣。可惜,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美好甜蜜。 半夜时我窝在被子里看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我壮着胆子地问了一句:“谁?”他满是歉意地说:“大坏蛋温笑。”大坏蛋是那次冷战后我为他取的外号,还强制的威胁说你以后自我介绍时都要这么说。没想到他真的顺从了。我于是心情大好地开了门。他的黑眼圈在白色灯光下特别显眼。 “这么晚了还没睡么?来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啊,平时在家都很快就睡得着的,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没办法入睡。” “你数过绵羊了吗?” “那倒没有。” “那么你现在就给我乖乖地回到你的房间去数3601只绵羊,若那时你还没睡着再来找我。” “你那么无情哪。这么快就要赶我走。我才不走呢。” “真厚脸皮。” “认识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才知道我厚脸皮么?”说着又是璀璨一笑。笑时我凝。望着他的脸,发现了他细小的微红的痘痘。 “那请问你想干什么?” “走吧去看海。” “现在?” “对。现在没有人,气氛最好了。” 于是我随意披上一件外套就跟随着他的脚步出了门。走出旅店门口前我隐约听见老板娘咕哝了一句:“这小情侣大半夜不睡觉去看什么海呀?” 呵呵。我只能这样在心里感叹一声。 晚上的海是肃穆的,海风咸湿地扑上脸颊,我不由得把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些。却发现前面那个他只穿了一条白T和花短裤就出了门,现在更是冻得跳来跳去的。 于是我提议,这么冷我们回去吧。 “不不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可以因为冷就回去呢?” “那随你意。到时你感冒发烧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两个傻子就在瑟瑟海风中瑟瑟发抖着地坐着等瑟瑟的日出。 日出时海滩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拉起我的手向海边走去,穿越汹涌的人潮。在最拥挤的地方我们被挤到了一块儿,他温热的气息就淌在我耳边。我似乎听到了他说:“知道吗?其实我还蛮喜欢你的。就像喜欢这咸湿的青岛一样。” 我竟没有如以前男生与我表白般装傻假装没听到,而是不知不觉的说:“嗯。我们在一起吧。” 就是这茫茫的日出日落中,我们细水长流地接着吻。 回去时他对旅店老板娘说了句:“老板娘我的目的终于达到啦!”老板娘瞥了瞥我,说不是吧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我不想再听到更多无聊的话语,索性戴上耳机。也许是音乐开的声音太大,我竟没有注意他已走到我身旁,摘下我一只耳机,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哟不错嘛小妞还会哼唱。”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高三毕业时我主动提议去西藏,他同意了。 于是又像上次去青岛般乘上了火车,只是这次好像缺少了些什么。 空气干冷的冬天,西藏的佛光早已被白雪皑皑所覆盖,我与他订了同一间房。却在那个入住的晚上,在他因旅途劳累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轻轻在床前放下那张早已写好的藏青色的信笺,吻了吻他清丽的耳。一个人背着包在星光中走向火车站。 我知道他在窗前看着我缓慢前行,我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只是他不会如烂俗的小说般追出来,我亦一去不回头。西藏这佛光笼罩的地方成了感情的终点站。 我们彼此相爱彼岸如花,游离着彼此的寂寞年华。 我爱他因了他与我一般的隐藏在心底的相同性格。 或许本是场错误吧。 坐在有些颠簸不平的火车上,我掏出手机,里面有那张他上次与我去青岛时在火车上熟睡我偷拍的他干净的耳的照片。还有一大堆因了他而强迫自己去听的失真摇滚乐。 我把手机扔向窗外那片雾霭迷茫的土地,终是告别了这场青春。 再见,我再也无力回望的年少。 再见,我曾经最深爱的他。 再见,藏青色的海域与柚红色的夕阳。 再见,我想象中佛光缭绕的西藏。 再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