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起杏,想起了老家的杏树。那树,你是否还在等我?
在记忆里,老家院外的那棵杏树一直都是苍老的样子,桃花要开了,它才开,一朵一朵的,零碎的白花镶嵌在黑黑的枝干上,犹如雪与煤炭一样。有一些枝干是不开花的。不知道哪年哪月哪时被虫子啃死了还是怎的。花谢了,长叶了,却也是零碎的小的厉害,偶尔雨水好,叶也许多一点。那时的我总在树下抬头望——找杏子。忽然一眼全是绿绿的杏,忽的又都变成了叶。然后就到了杏子该熟的时候,但那树却也不见得有几个杏。树很高,我是爬不上去的,那熟透了的杏便成了鸟儿们的美食,有时,鸟一啄杏就掉了下来,鸟就又去找别的杏,那掉下来的杏便成了我的,杏很小,和那一元的硬币差不多大小,用手一捏便成两瓣,那皮很薄,金黄金黄的杏散发着浓郁的香,塞到嘴里,如同喝了一口蜂蜜般,从嘴里甜到了心里。那鸟寻了半天也没找的别的杏,就又回到树下找,可哪里找得到,那早就成了我的美食。
哪一年的哪个春天,老杏树又开花了,它已经开了多少次了,我无从知晓,父亲说他小时候它就在那儿。那年的花开的特别多,伸向院子里的那枝尤其多。那像极了一位濒死的老人伸出粗糙无力的手去抚摸亲人的脸庞,却又力不从心,手指还未触到便已西归。看到如此美得花,我便央求父亲给我折一枝,没想到父亲竟然扛着一大枝回来,父亲说,他没用多大力,一大枝就断了。被折下的杏枝放在院子里,我看着它们,仿佛每朵花都在笑,洁白的花在漆黑的枝干上显得那么美丽。终于,它谢了,花瓣抖落了一地,那断了的枝干便送进了火炉,,它没多少水分,但在燃烧时,在枝干的末端还有一些因受热而被逼出的冒着泡泡的水分,并发着滋滋的响声,那像是它的呻吟。那个初夏,它只结了5、6个杏,而且更小了,鸟儿一来就没了。然后那黄绿碎小的叶子开始变黄,瞬间就飘没了,一棵光秃秃的树屹立在那儿,也许它太累了。当枝干上的冰雪融化的时候,它变得更加漆黑,当枣树都发芽的时候,它还没开花,当落叶飘零的时侯,它还没发芽。它死了吗?记得以前父亲说过这棵树活不了多长时间,我问为什么,他回答是有病了。
“什么病”
“食心虫钻进它的树干里了”
“那把它拽出来不就好了吗”
“太晚了”
是的,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知道我再也不能站在树下数杏了,再也不能看到鸟儿在树上打架,还有那树上淌出来的黏黏胶当时我想是杏树体内糖分过多呢,我知道,那一定是你痛苦的泪水所化。而我却不知。
夏雨的浇淋,西北风的侵蚀,那层厚厚的老树皮褪去了,裸露着骨,那里面早已是千疮万孔,食心虫在树死后耗尽养分就走了,只有那蚂蚁在树干与地面之间来回穿梭,天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那些空虚的树干成了蚂蚁的家园,蚂蚁们继续啃着着枯死的杏树,但树却经久不倒,像胡杨一样,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倒,它大概也如此。在那个搬家后的冬天,我回家,它依旧是屹立着的,向着我微笑,招手,它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家,我知道,它已是我生命中的记忆,永远不会抹去,那树,等我——等我回家看你。